燕归(150)+番外
何燕常撩开帘子走了下来的时节,曹真有心想要支开赵灵,便说:“教主先去歇息片刻?”
何燕常顿了一下,才说:“你这药庄多少年了?”
曹真有点不好意思,说:“就是刚入了教时,给金老护法看了看他的背,治好之後,他送我的。”
何燕常微微的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说,“金老是个豪爽之人。你一直跟着我,我倒不曾送过你甚麽。”
曹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很是不安:“教主说得甚麽话。我养了这麽些药庄,若不是教主每年都拿钱贴与我,早就黄了。”
赵灵听见了,也忍不住插嘴道:“我倒是听人说过,说金护法曾在沐阳一带金屋藏娇来着,这里不就是沐阳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何燕常见他又要开始对这庄子品头论足,便吩咐说:“他这庄里人手既少,便不劳烦别人了,你与车夫同去,将马车卸下。”
待他走得远了,何燕常淡淡的说道:“既然来了,那便去见罢。见过了便上路,也不必同赵灵说些甚麽。”
曹真见他支开赵灵,还想着要同他再说说沈梦之事,可听他这麽说,心里就凉了半截,想,原来他当真不愿见沈梦?是因了我苦苦哀求,所以看在我的面上,才勉为其难的来了一趟麽?
只是看何燕常脸上没甚麽神情,便也不敢再说甚麽,低着头,默然无语的引着何燕常慢慢走进庄里。
这庄子当初是住了人的,修得倒十分精致,颇有苏杭之风,他来时虽显空旷,却并不是荒屋,大约当真是如赵灵所说的一般罢。
曹真一直带着何燕常走去沈梦卧病不起的那一间,门前的童子正在看药书,见他来了,连忙躬身相迎。曹真示意他将门打开,小童子推开了门,他正要走进去,何燕常便说,“你不必进去了。”
曹真愣了一下,他原本还想看一下沈梦的脸色,探探沈梦的脉搏,可何燕常既然这样说了,他又不敢违抗,脸色便有些难看。他如今说甚麽何燕常都不信,只觉着沈梦无论怎样,都是假装罢了。
可他怕沈梦如今虚弱更甚,何燕常若是说了甚麽,这人一时受不住,那可怎麽好?
小童打开门,恭敬的请何燕常进去,何燕常走得很慢,小童把门轻轻阖上之後,曹真低声问他:“沈公子这几日如何?”
小童摇摇头,奶声奶气的小声说道:“阳气虚弱,阴寒内侵,四肢寒凉,夜里常常惊悸而起。房内无风,却冷汗四下。大人,依着青尘看,他只怕就要不好了。”
曹真愣了一下,却隐隐的觉着不安。这病症似乎也没甚麽古怪,只是发作得太快了,快得竟让人心惊。他从医以来,还没见着过这样一日千里的情形。
他站在那里皱眉想了片刻,忍不住暗中宽慰自己道,或许是看药房的童子哪里弄得错了。沈梦的病症并没有坏到这样的地步。於是便小声的吩咐说:“我去药房看看,你在这里守着。”
曹真急急的朝着药房走去,他离开之时,房里都只是安静一片。他内力平平,听不到房内的动静,这个时辰,沈梦大约仍在昏睡罢。
曹真想,也不知这人醒来见着了何燕常,是会欢喜,还是会伤心?
他轻叹一声,不忍再去多想。
《梁间燕》十二
何燕常走到房中,听到童子小心翼翼的在他身後阖上门,虽是极轻的一声,却让他的心口忍不住震动了一下。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有那麽一阵儿,一动未动,只是站在那里。
他听着床上那人的呼吸,知道是睡着了,房中满是药的味道,分明是有窗的,却没有一丝的风。
那人动了一下,喃喃的唤着教主,声音极轻极低,彷佛梦呓一般。
何燕常走了过去,在他床边坐了下来,然後握住他的左手,摸了摸他的脉。
曹真倒没有哄他,脉象极弱,竟像是弥留之际的一般。
何燕常想要松开,只是他脉搏极其微弱,彷佛转瞬间就会消失的一般,心中彷佛被甚麽扯紧了似的,竟然不知是何滋味。
事到如今,这人世上的仇人,大约也只剩了他一个。若是因了这个缘故,想在这里拼得一死,好取他性命,也倒不奇怪了。
他握住了那人的手腕,那人便醒了过来,转过脸,口里说道:“青尘麽?”
只是转了过来,却又僵住了,只是屏着呼吸看他。
“沈公子,别来无恙。”何燕常淡淡的说道。
沈梦突然抓紧了他的手,然後挣扎着坐了起来,只是竟然坐不稳,便又倒在他的怀里,气喘吁吁的抓住了他的衣衫。
何燕常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的抱住。
何燕常不知他又要弄甚麽心机,便说,“沈公子既然生着病,我便不搅扰了。”手上便使了几分力气,想将沈梦的双臂掰开。沈梦却愈发用力的搂住了他,只是抿口不语,甚麽也不说,搂住了他丝毫也不肯松手。
何燕常被他搂抱得紧,心中突然焦躁起来,便冷冷的说道:“沈公子这样子,难道还想要与我比试不成?”
沈梦的脸颊泛着潮红,呼吸极不均匀,声音嘶哑低喑,问他说,“你怎麽来了?”
何燕常沉默了许久,才说,“曹真求我,我才来的。”
沈梦突然低低的笑了,说:“我就晓得你不曾死。”
何燕常忍不住嘲讽他道:“我还以为沈公子总是盼着我死的。”
沈梦却没说甚麽,不似他预料的那般恼羞成怒,只是吃吃的笑着,彷佛听到了甚麽极好笑的笑话似的,伏在他肩头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