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忍

“伤在他身，痛的何尝不是你呢？”

“你既已挥刀，要取他性命，岂非易如反掌？是什么让你犹豫了……”

“你百般羞辱他，他却丝毫不还手，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内疚？仟悔？凌雪，你其实都清楚的，不是吗？”

一字一句，清晰地回落着耳边，他终于落荒而逃。

风，骤起。

刮着斗篷，遍体生寒。

好冷……

是，他都懂！

可是他终究不是圣人，无法轻易地将一切伤害抹去，明明被伤得遍体鳞伤，还要笑着摇头说没事……那种蠢事，他做不到！

伤了他的人，他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疯灵已经被他收拾了，下一个轮到谁呢？

魔魅的紫眸瞬间变得扭曲，笑声疯狂地响起……

既然当不成陌生人，便狠狠地报复！

这有什么不对？！

他没错！

风势渐强，发丝乱舞，模糊了他的视线。

等他回过神来时，人已回到了原先的房间。

一室静谧，床榻上浑身赤裸的男人安静地合着眼眸，已然昏迷了过去。

少年徒步上前，明明他才是最受伤的那个，萧煌夜不过吃了一点点苦头，他们竟一个个开始倒戈，反过来指责他！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活该不成？

他受苦受折磨的时候，谁来同情过他？谁来帮助过他？

没有！没有！

生死与共的伙伴将他当做陌路！

全心爱着的恋人没有认出他！

他一次次努力，提示，得到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最后绝望。

尘埃落地，真相大白的那刻，他没有报复他们，因为终究他不忍，尽管那些人对不起他，可他依然记得他们曾是同甘共苦的战友！

他选择了逃离，躲避……

一个人放逐。

只惩罚了罪魁祸首的疯灵。

可是为什么你要追过来呢，萧煌夜？

为什么你不干脆忘了我呢，萧煌夜！

得知自己时日无久了，他只想一个人安静地死去，顶多临死之前再拉一个垫背的……

他错了吗？！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不管你是内疚还是忏悔，亦或是别的什么……我们都回不去了。”

他不可能忘了妙歌横插一脚给他带来的痛，那钻心蚀骨的痛，他忘不了！

更不可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倏然间，死神镰刀再次幻化成型，被少年牢牢握在手中，刀起刀落间，束缚着男人的红绸被一一斩断。

“我放你自由，你也忘了我，好不好？”

泪，从眼角滑下。

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明明只需轻轻一刀，就能了结了对方的性命……

收回镰刀之前，凌雪吸吸鼻子，弯腰捡起男人的衣袍，放回床边，再将萧煌夜用被褥紧紧裹住。

伸手试了试对方的额头，有些烫手，许是发烧了。

他抹了把眼泪，站起身，瞬移回到桃花林前。

紫樱俯角坐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握着酒杯，神色了然。

“帮我照顾他。”

“你要去哪里，凌雪？”

紫樱皱了皱眉，问道，少年的神色看上去很不对劲。

凌雪微微笑了笑，道：“从哪来，往哪去。”

“你……”

“你说的，我都想过了，不过很遗憾，我不会和萧煌夜缔结生死契约。”因为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全心全意地爱着对方……

如今，这第三条路，他不能走，也不敢走。

可是他确实小心眼，容不下妙歌的存在。

与其大家痛苦，不如来个干脆，选第二条路。

回到十年前，将错误纠正过来，一切都会回归原点。

或许，他和萧煌夜再也无法相遇了，亦或者，十年之后，两个人都已经找到了彼此生命的另一半……

十年前的一句戏言，便让他随风而散吧。

自由的味道，他尝过了，很苦。

抛弃了责任后换来的自由，并非他真正想要的。

如果天意注定他们不会在一起，如果这原本就是个错误，倒不如从来没有开始过。

人生重来一次，他们或许会成为命中注定的宿敌，没有失去一魂三魄的凌雪也会成为不比萧煌夜逊色的天才。

最终会如何，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凌雪，你真的决定了？”紫樱霍地站起身，神色凝重。

凌雪昂着头颅，微笑着颔首，道：“是。”

“你先前避开这条路的原因呢？何不再想想……”

“没什么好想的了，因为这是最适合的选择。”

原先不愿，只是不愿人生再来一次后，他们会变成竞争者和宿敌罢了，宁可恨着，至少也保留了昔日那一份美好的回忆，伴随他至死方休……

可是如今，情况不同了。

他不想就这么消极地等死，至少有萧煌夜在，他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若是让男人知道了这第三条路，他定然不会事罢干休的……

与其冒着伤亡的风险，不如——

重新开始。

说到底，他终究不忍，他终究还是不能不在乎他……

曾经那么深爱的男人，又岂能轻易忘记？

当爱转化成恨的时候，他有多恨，便有多爱。

“既然不舍，为何不在这有限的几日里，试着将那些横亘在你们之间的障碍清除掉？”

“因为我终究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我小气又记仇，睚眦必报，更加不可能忘了伤害过我的人。”

留下这最后一句话，凌雪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