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才有这等好价的,客官,等过两日和议开启,这价钱可就吃不到了……”
说罢她睨一眼冯敬廷,又看看他周遭的仆从,仿佛想到什么似的。
“诸位是齐国使臣吧?”
冯敬廷在美人的视线下,挺起胸膛,微微掠袖负在身后,“正是。”
“那就没有买一赠一了。”小姑子道:“我们老板说了,齐国使臣有钱,须原价来吃。”
冯敬廷如遭雷劈。
木案的蒸笼里摆着玉堂春的包子,可他这个主家来了,还要原价……
他哼声。
“你老板在何处?叫她出来见我。”
小姑子轻蔑地看他一眼。
“你谁啊,你想见我老板就见?”
冯敬廷:“我是她亲爹?”
“是吗?”那小姑子正是南葵,闻声她将冯敬廷好生打量一番,和身侧的伙计对了个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敬廷。
“诈尸了?我家老板说,他亲爹早就死了。掉粪坑里淹死的,嘴里灌满了大粪,殓尸人掏了两天都没掏干净……”
“闭嘴!”冯敬廷怒不可遏。
“冯十二娘在何处?让她即刻来见我。”
“你是说将军夫人?”南葵早认出冯敬廷来了。
当初是冯敬廷亲自在玉堂春里把她和其他姐妹挑出来,献给裴獗的,哪里会忘记郡太守的长相。
可惜,冯敬廷阅美无数,忘记她了。
南葵道:“使臣这就是为难我了,我一个卖包子的小女子,哪里去请将军夫人?”
又回头对着里间吼一声。
“老板,有人找。”
阿楼从里头推门出来,看到冯敬廷愣了一下。
他是早上才到的鸣泉镇,怕冯蕴人手不够,特地带了些人过来帮衬。
不料,见面就撞到老主子。
冯敬廷也认出了阿楼。
“原来你是老板?我玉堂春何时落到你的名下了?”
阿楼揖礼,“府君误会了,我只是奉主子命令开张营生,哪里敢要玉堂春。”
一个仆从敢在他面前称“我”?
冯敬廷瞪着阿楼。
他发现这个狗奴才有日子不见,长高了,也变得挺拔了,说话好像都有了底气,对他再无半分敬重。
“十二娘呢?”
阿楼狐疑地看着他。
“府君不知道吗?女郎是将军夫人了。如今人在信州,府君要是想见她,只怕……”
他笑了一下,“得经大将军允许。”
冯敬廷气得浑身颤抖,“岂有此理,哪有父亲见女儿,还要女婿允许的?去叫十二娘来见我。”
阿楼瘪了瘪嘴,和南葵相视一笑。
店门口其他伙计也跟着哄堂大笑起来。
他们十分快活,就像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好半晌都止不住,有人甚至夸张的捧着肚子。
阿楼边笑边揉腮帮子,笑得差点岔气。
“府君要是吃东西来的,付账即可,若要见将军夫人,我们可做不得主。”
“你……”
“请吧。”
阿楼微抬下巴,看着他。
冯敬廷呆了呆,嘴皮抖动着,似乎不敢相信。
以前低贱到见到他都浑身颤抖的下等奴仆,居然敢,居然敢如此挑衅他?
第218章 个中滋味
当日晌午,冯蕴就得到了鸣泉镇的消息。
听到冯敬廷受辱,她没有什么表情,面上依旧优雅带笑。
“正该如此,我们做买卖的人,就按规矩行事,一视同仁。”
温行溯眉头微蹙,觉得一视同仁这词有点歪了。
“阿蕴这般,只怕会引人非议。对名声有碍。”
女儿不孝父亲,那可是极大的罪过。
古往今来,没有几个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冯蕴垂着眼帘,轻笑回道:“我与冯敬廷,在安渡城破那日,就不是父女了。”
“在世人眼里,你们还是……”
“世人是谁?”冯蕴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世人如何说,如何想,与我何干?我只在乎大兄心里,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孝?”
温行溯一愣,眼神温和地笑叹。
“大兄是担心你,不是怪你……”
哪个女子受得了世俗非议?
便是坚韧如阿蕴的母亲,不也深受其害?
温行溯不想阿蕴步入她母亲的后尘,可她如今越来越像,越去越远,他拉也拉不住……
“阿兄不用担心。”冯蕴道:“哪個‘世人’敢胡言乱语,我便让他长长见识,重新认识一下我冯氏阿蕴的道德标准。”
温行溯下颌紧绷,端坐的身躯因为她的话滞了一下。
“由着你吧。”
冯蕴眨眨眼,看着大兄无奈的纵容,轻笑。
“阿兄对我最好了。”
温行溯儒雅清贵有教养,骨子里是个传统守旧的人。
裴獗将议馆安防交给他的时候,他压根没有料到,第一件差事就是给继父下马威。
依他的性子本不可能在鸣泉镇为难冯敬廷,可负责安防的侍卫故意怠慢,他还是默许了。
冯蕴知道,这对他很不容易,不停逗他开心。
兄妹俩你望我,我望你,最后都是一笑。
这时,葛广从外面进来了,似是有事要说,看到温行溯也在,脚步顿了顿,看着冯蕴不作声。
冯蕴道:“大兄不是外人,直说无妨。”
葛广应声拱手。
“小人得到消息,晋国太后率使团已到安渡郡,旨令大将军前往接驾。”
冯蕴淡淡一笑,脸上不见半点意外。
“知道了。”
李桑若没有等到裴獗去平阳接她,如今人到了安渡郡,短短百余里,她决计是不肯自己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