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2)+番外
李裴是李都督的嫡长子,自小也是身娇体贵的被养大,前两年被他父亲带出去历练了一段时日,看起来还是个混不吝的,不大靠谱。
李裴是国子学里少有的同她交好的同窗。
竺玉有些不自在,抬臂挥开了他的手,她轻抿唇角,人看着清秀,声音听起来也很清秀:“病了。”
李裴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瞧,认认真真端详了好一会儿:“不过你现在愈发好看了。”
少年方才站在冰天雪地里,冰肌透骨的,皮肤被这雪色衬得更白,睫毛长长,眼珠黑黑的,五官精致的紧,也不知她是怎么生的,这般好看。
竺玉假装咳嗽了两声,“快点卯了,咱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李裴同她勾肩搭背的,“昨夜大雪,先生他们今早未必能准时,咱们晚一会儿也不打紧。”
竺玉已经许久没同男子这般亲近,委实有些不习惯,她忍着将他推开的冲动,同他一并进了思学堂。
堂内已来了不少人,他们显然就来迟了。
她一进去,周遭就静了下来。
竺玉镇定自若去了自己的位置,她左手边的位置还空着,她正发着呆,颇为刺耳的声音从她的头顶落了下来。
“学里有规矩,来迟了也得在外头听课。”
说话的人是大理寺卿秦远之的独子,秦衡。
秦衡同她向来都不对付,看她不顺眼。
有人悄悄扯了扯秦衡的袖子,好叫他闭嘴。
毕竟来迟的人是太子,先生还没来,睁只眼闭只眼当做没看见就是了。
竺玉又想叹气了。
她这个太子当的很窝囊。
无才无德,懦弱不堪,没什么人服她。
随时都可能被废,旁人自是退避三舍的。
竺玉当然不想去外头罚站,丢脸不说,她还十分畏寒,从前寒冬里上学,她总是偷偷的带着个汤婆子,藏在怀里,若是不仔细的看,也看不出来。
有几回被秦衡他们瞧见了,还被嘲讽了几回。
她也知道他们暗地里是如何瞧她的,娇气、无能、懦弱、不堪大任、德不配位。
说来说去都是看不惯她的做派。
竺玉自知理亏,未曾辩解,拿着书便站去了外头。
思学堂的门扉被风扑得作响。
冷风顺着少女宽大的衣袖往里头灌,她的身形看起来比寻常少年要细瘦,玉腰带掐着她纤细的腰肢。
竺玉吹的打哆嗦,她身子骨弱,这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没法治,只能调养。
看不惯她娇气的性子,不仅只有她的这些同窗,她的母后每次瞧见了她也是恨铁不成钢,少不得大发脾气,怒斥一通。
竺玉改不了这些毛病,她就是懒懒散散不大能吃苦的性子。
穿堂风愈发的烈。
廊下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竺玉抬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少年身量修长,映雪晴光蜻蜓点水般落在他透玉的脸,眼瞳乌黑,深不见底。
他抱着竹简,眼底是看透一切的冷淡。
竺玉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眼,心里颤了一下,她骤然捏紧了手指头,对陆绥的记忆,实在不好。
上个月,陆绥才在她手里吃了亏,被罚去静思堂跪了几天,怕是还记恨她。
陆绥面不改色从她身边经过,好似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
陆绥对这位殿下迟到早退,见怪不怪。
这人动不动就装病。
被养得很娇。
第2章
陆绥进了思学堂,刚刚坐下,秦衡便凑到了他跟前,偏了偏头,微微抬起下巴指了指外头,语气不善:“今日可算叫我逮住他了,旬假前他害得咱们跪了一整天,清清白白的雪莲花,还真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虚伪。”
说罢,秦衡又冷嗤了声:“今儿外头冷,有他受的。”
陆绥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春光映照着少年如玉透白的精致脸庞,漆黑的眼底冷得像是刮骨的寒风,细看也能看得见稍纵即逝的厌恶。
陆绥向来不喜欢沈竺玉这个人。
即便他是太子。
只觉得这人像提线木偶,懦弱不堪,这么多年又总是病恹恹的样子,风都不用怎么吹就倒了。
陆家本就同太子党不合。
这两年,朝堂上龙虎之争愈发厉害。
陆绥的父亲前年差点死在皇后的手里,新仇加旧恨,自是相看两厌。
陆绥轻启薄唇:“先生还没来吗?”
秦衡说:“祭酒才将先生叫了过去,莫约还是为了助学一事。”
陆绥嗯了声,没再问。
他偏过脸,往外看了眼,身形瘦弱的少年孤零零站在门外,像一枝刚抽条的青涩新竹,透着伶仃的少年感。
论相貌,少年长得是不差的。
眉似画,眼似玉。
遗世独立,冰肌透骨。
五官无可挑剔,好似一尊精心雕刻过的玉人,精致的有些过分漂亮。
陆绥面色冷淡收回眸光,长得好有什么用?脑子蠢笨,迟早得死。
男生女相,只会叫心思龌龊之人生出下流的念头。
陆绥忽然想起方才进来时,瞧见沈竺玉怀中偷偷抱藏着个汤婆子,当真就是一点儿苦都吃不得。
陆绥眼底冷漠更甚,似乎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嘲弄和厌恶。
竺玉幸好自己还披了件斗篷,冷风飒飒,扑在脸上,时间长了像是被接连扇了几个刺痛的耳光。
国子学里规矩严格,便她是太子也少不了受罚。
她脚底的靴子像是浸着雪,实在是冷,呼吸间泛着白色的雾气,柔软的耳朵已然冻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