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卿仙骨(122)
透着几分愠色, 几分伤心色。
流筝小声问他:“你这段日子去哪里了,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说出来我也好帮你。”
季应玄道:“你连我的剑骨都不肯用, 生死关头也不愿召出命剑,生怕与我沾染一点关系, 竟然还愿意帮我吗?”
听了这话,流筝又费劲坐起身来,这回季应玄没有上手推她, 她凑过来要握他的手,反被他起身躲开了。
他走到桌边点灯, 将室内照亮了些,听见流筝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你我的情意是一回事,剑骨又是另外一回事。”
流筝直挺挺地坐着,声音温和而坚定:“这剑骨,我是一定要还给你的,此债不还,我不敢再受你任何照顾,即使你不愿要回这剑骨——”
季应玄打断她:“谁说我不愿要回剑骨?”
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在忧怖境中已洗耳恭听过一回,无非是:即使你不愿要回这剑骨,我也会将它从我的身体里剖出,以偿还父兄曾经欠下的罪孽。
倘你仍觉不够,我愿自戕以偿。
纵是幻境,亦为过往。季应玄缓缓攥紧袖里的掌心,平息自己烦躁的心绪。
他说:“太清剑骨是天命馈赠,我当然也不甘心平白送给旁人。”
听他说愿意取回剑骨,流筝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问他:“那我何时才能将剑骨还给你?最好快一些,因为我能感觉到,它在我身体里生长的筋脉越来越多,恐怕时间久了,难以剥离。”
季应玄走到流筝面前,先检查她的脉象,然后捏开她的下颌,将那枚恢复灵力的药丸塞进她嘴里。
流筝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不是说要取回剑骨,为何还要恢复我的灵力?”
季应玄解释说:“我之前不取剑骨,并非是不想取,而是时机不到。”
流筝将信将疑:“取剑骨也要讲究时机吗?”
“天行有常,机宜趁时。”季应玄声音冷淡地缓缓道:“太清剑骨天性阴寒,与我如今拥有的业火红莲的力量相克,在我还没找到化解灵力对冲的办法之前,不能轻易地将太清剑骨移回我自己的身体里,反而是养在你身上,用你的血肉滋养它,才能让它更强大。”
“是吗。”
流筝并不十分相信,她觉得这更像是一个借口。
毕竟他从前骗了她那么多回,为了骗她,不惜捏着鼻子与她哥哥串供。
季应玄轻声嗤笑:“不然你觉得是为什么,因为喜欢你,怜惜你么?流筝,你是有几分讨人喜欢,但也不至于令我枉顾性命,消解仇恨。”
流筝犹豫道:“可是从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从前,当然是为了骗你,稳住你,使你不至于脱离我的掌控。”
季应玄目光冷淡地看着她说道:“包括三番两回救你,也不过是怕你死了,剑骨会跟着一起毁灭。若我剖取剑骨后,你还有命活着,我必不会再管你的死活。”
流筝默默低下了眼:“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黯淡的月光照在她低垂的眉眼上,仿佛是真的信了,露出几分迷惘的神色。
季应玄说:“所以,在我将剑骨取回之前,你的整条命都算是我的,别再让我的剑骨陷入险境,明白了吗?”
流筝半晌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瞧,直到他蹙眉望过来,才乖巧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
季应玄对她的反应尚算满意,又叮嘱了几句,然后才告辞离开。
他走出去不远,流筝就磕磕绊绊跳下床,一瘸一拐地爬在窗口看,直到他拐角进了另一处院子,才缓缓收回目光。
小声骂了句:“真能装。”
***
第二天清早,宜楣来给流筝换药,时间比约定的晚了些。
“……殷王带兵入城,咱们想赁的那座房子,被他手下一个副将占了去,恐怕赁不成了。”
宜楣将最后一颗糖果递给流筝,叹了口气:“虽说咱们是世外之人,不怕凡界的兵匪,但实无必要与他们纠缠,我和师娘都觉得应该早日离开北安郡。”
流筝点头,表示认同她的想法:“师姐想好去哪儿了吗?”
宜楣说:“本打算寻一处山水明秀之地隐居,方才在门外碰见季公子,他邀请咱们到周坨山的墨族部落小住。”
流筝微有些惊讶,往窗外探头,却没有瞧见季应玄的身影。
指不定在哪个墙后面偷听呢。
宜楣压低了声音,颇有些忧虑地问流筝:“你与季公子之间的恩怨,我有些想不明白,既然你身上的剑骨是他的,他又这般有本事,为何至今仍未将剑骨取回去?”
流筝面朝着窗口的方向,稍稍抬高了声音:“应玄的意思是,这剑骨就像是树上的果子,要等养熟了才能摘,如今尚不到取回剑骨的时候。”
宜楣想了想,纳闷道:“只听说过移苗要趁早,待到根系繁茂再挪栽,树和地都要遭罪。再说了,你的剑骨不就是十年前挪成功的吗,如今怎么却说不是时候?”
瞧瞧,连宜楣师姐一个事外人都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流筝但笑不答,心说,师姐你再问下去,问得他圆不过来,怕是又要一跑了之。
忙扬声道:“此事就听季公子的吧,反正他的剑骨,他肯定比旁人上心,没道理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