茎刺(131)
大家都说他是没爸的孩子, 说他是怪胎、克星、野孩子。
君无殇往往都是沉默着对待这些闲话,当作没听到。
他不想再让母亲担心。
于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来不与人交谈,不与人同行。
那些人见他不反驳, 以为他好欺负,就拿他当出气筒,对他扔菜叶子,甚至拳打脚踢。
君无殇全忍了下来。
回到家后母亲照常问他学堂生活怎么样,他嘴角微扬地回答说很开心。
等到母亲转过身去,他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殆尽。
渐渐地,君无殇把所有话都放在心里,不管是在学堂还是在家里,被欺负时还是被关心时,他保持着一副淡漠的神情,套上一层谁也看不见的保护壳,把真实的自己彻底埋葬。
母亲由于心事重重,自然也无法察觉到他的变化。
君无殇不怪她。
原本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君无殇离开学堂往家的方向走,沿途经过一条街道。
君无殇挎着布包,面无表情地低头走着,身子虽然不高,但身形挺拔,规规矩矩从不晃悠,小小的影子穿过人潮汹涌。
忽然,君无殇微微侧头,瞥了一眼身后。
他心中无奈叹气,又是他们。
学堂里有好几个富贵人家的孩子,仗着自家父母的权势,胡作非为,喜欢欺负弱小,尤其是默不作声的君无殇。
近日学堂里来了一位赫赫有名的世家子弟,说是王家最宝贝的小儿子,所以大家都称他为王小宝。
这王小宝被宠坏了,娇生惯养,没吃过一点苦头,在家里便是人人害怕的小混蛋,在外头更甚。
他听说了不少君无殇的流言,也动了些恶霸的心思,觉着只有把君无殇打服气了才能确立他的地位。
这几天来王小宝已经找了君无殇四次,后者身上很多还没结痂的伤都是他搞出来的。
君无殇看似埋头在前面走,实则有意识地躲避他们的追踪。
君无殇绕进一条窄巷,迅速迈开步子跑起来。
后面王小宝眼看被发现了,便不再隐藏,带着一众跟班立马追上去。
君无殇熟练地在巷子中穿梭,他靠着这招甩开了很多人。
可惜这次王小宝做足了功课,提前叫仆人堵住了所有出口,摆明了今日要让君无殇吃个大教训。
君无殇拼命跑着,每到一个出口就见一个人在那儿等他来,他没办法,最后被堵到了死胡同。
后边儿没路了。
君无殇背靠着墙壁喘气,手里握紧布包的带子,警惕地看着面前一群人。
仆人弯下腰,王小宝稳稳当当地从他背上跳下来。
王家少爷连路都不用自己走。
王小宝拍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装模作样地走到君无殇身前,后者仰头,眸子中是不甘与愤恨。
他一脚踹上对方的小腿,君无殇踉跄了一下,却还是站住了。
王小宝昂着下巴,冷冷地斜了眼君无殇脏了的衣服,对他说道:“小爷我就看不惯你明明只是个没爹的野孩子,偏偏还要装清高。”
王小宝脸上的肥肉随着他说话在颤抖,他年纪也不大,但心很坏,从小家里什么都依着宠着,无人敢反驳他。
他插着腰说道:“这样吧,你给我跪下,喊一百声‘王少爷’,今日就饶了你。”
君无殇黑眸深不见底,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他抿着唇不肯出声。
王小宝被他盯得打了个寒颤,见他这个态度,便退后一步,指向君无殇吩咐身后的仆人:“给我打!打到他求饶!”
闻言仆人们都掏出了棍子一拥而上,将君无殇围住。
一根棍子又重又狠地打在他的背上,君无殇闷哼一声,跪下一条腿,他死死地抱住怀中的布包,这是母亲亲手为她做的,他不能弄坏。
数根棍子如雨点般落下,他疼得头晕目眩,满头大汗却一言不发。
王小宝抱着手臂欣赏着这一画面。
突然,一把白玉长剑在空中一挥,瞬间将那些举着棍的仆人击退好几米。
王小宝被吓傻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僵硬地看着四周地上皆是自己的仆人,捂着胸口痛苦地叫唤,全都起不来。
一人头戴白纱帷帽,握着长剑,从容地落在君无殇身前。
君无殇缓缓抬起头,那翩翩白衣随风飘荡,不染尘泥,超脱世俗,一下晃到他心中。
那人挡住了所有投向君无殇的视线,把他护在阴影里。
君无殇莫名感到了一些安全感。
他听见那人语气不算很好地说:“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小孩儿?真有脸。”
王小宝咽了咽口水,惊恐地蹬着双腿不断倒着向后爬。
那人看了看王小宝身上的华丽衣裳,压迫性地往前走了两步,说道:“都是你个小孩儿安排的?”
王小宝:“你……你是谁……”
那人耸了耸肩,声音很轻地嘀咕道:“戴着帷帽你当然认不得。”
王小宝没听见,但是君无殇听见了,他一直盯着身前人的后背,像是看见了自己的神明。
那人对王小宝说道:“别跟我说你是无缘无故打他的。”
王小宝心虚地不肯张嘴。
那人不跟他继续废话,手腕一转,冰凉的剑身就抵在了王小宝的脖子上。
王小宝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害怕地直接跪下来磕头大喊“饶命”。
那人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小,于是便收起长剑,警告道:“你以后若是再欺负他,我就不能保证你的脑袋还完整地待在你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