茎刺(5)
并非繁华街景,反而荒凉一片。
这里像一个早就荒废的地方,杳无人烟,阴暗干燥。
风卷尘埃起,雾蒙石子落,草枯榆木稀。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邪祟作怪?
整个村子都弥漫着诡异的氛围。
“这村子之前也这样吗?”柏云兮回头问。
严平安摇摇头:“之前您带我们来过与君村,虽然不是人声鼎沸,但也绝不是如此萧条之景。”
时小喜莫名觉得后背发凉,他哆哆嗦嗦地往严平安身边靠。
时小喜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街道,声音都有些颤抖:“那我们还要过去吗?”
严平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懂他为什么害怕。
可是柏云兮也停住脚步,不再往前走。
严平安心想难不成先生也害怕?
其实,柏云兮是看见铺天盖地的尘土,害怕弄脏身上的白袄。
某鬼王的洁癖犯了。
“快点吧。”柏云兮内心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住了不适继续走。
严平安和时小喜迈着小步子赶紧跟上。
“诶,严平安,先生怎么会说我们是跟着仙君来的?”时小喜凑近严平安的耳朵。
“你笨呐,”严平安恨不得再给时小喜脑袋上来一击,“刚刚那两个梦家弟子背身讲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稍微留点心的都能听见。”
“哦!”时小喜恍然大悟,“所以先生听见了他们说的话,然后再骗他们!”
“你小点声。”严平安捂住时小喜的嘴,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再说话。
走在阴森森的街道上,没有一户人家是亮着灯的,准确点说,有没有活人都是个问题。
柏云兮不见得是个胆小的人,但他现在多少也有点心慌,就别提胆子最小的时小喜了。
时小喜步子慢走在最后,老感觉脊背发凉。
与君村古怪的现象之一,就是这不知何来的灰雾愈渐愈浓,再加上漫天尘土模糊视线。
时小喜揉了揉眼睛,然后抱怨般对严平安说:“严平安,你老是戳我干什么!”
结果换来前面的严平安不可置信地转头,并且摊开双手:“我走在你前面,怎么会有手戳你?”
“啊?!”
时小喜突然僵住了身子,一股凉意顺着脊背直窜大脑。
他机械般回头,却没看见任何人。
严平安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也没看见任何人。
真是奇了怪了。
“你肯定是在自己吓自己,哪里有人戳你,胆子真小。”
话虽这么说,严平安的声音也有些发抖。
“真的有……”时小喜听起来快哭了,他死死地抓住严平安的袖子。
柏云兮觉得不对劲,他警惕地观察四周,眸子不断扫过尘土卷起的地方。
突然,他用力一挥衣袖,将两只小鬼护在自己身后。
一个老妪微笑着站在原本时小喜位置的后方。
老妪穿着一身破烂的麻布衣裳,满头花白,一只手拄着木拐杖,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抬着,似乎在招柏云兮过去。
她佝偻着身子,嗓音沙哑,像被车轮碾压过一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小女孩?”
老妪边说边用手比划:“大概这么高,这么瘦,扎两个麻花小辫,穿着白色裙子,脖子上还带着玉佩。”
柏云兮静了好一会儿,像是在确定没有危险以后,才开口答道:“老人家,我们没有见过。”
老妪失望地垂下手臂,但还是不死心地说:“那如果你们见到她了,一定要记得告诉我啊。我就这么一个孙女,没了她我一个人怎么办啊……”
柏云兮看着老妪哀伤且无助的眼神,心头一软,微微点头安慰道:“老人家您放心,如果我们瞧见了您孙女,一定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您。”
“诶……好好好……谢谢你们。”
老妪说完就吃力地拄着拐杖走了。
步履蹒跚,落脚艰难,无时无刻不在颤抖,背影却宽厚而坚定。
柏云兮叹了口气,目送着老妪走远,才转头看向自家的两只小鬼。
一只坦然自若,另一只明显被吓得不轻。
严平安算是鬼王府里阅历最多的小鬼,跟在鬼王身边的时日最久,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淌过血河,战过沙场,杀过邪祟,斩过妖魔……
所以这点惊吓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不过他身旁的时小喜就没那么淡定了。
时小喜紧绷着身子,死抓着严平安的胳膊,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更加苍白,其实反倒是他自己这副模样比较吓人。
鬼王府内有不少小鬼,大家各有各的活儿干。
有的小鬼骨骼惊奇,就会去修习一门符文或兵器;有的小鬼天资差,就只能干些杂活儿。
资质差的小鬼其实不多,但很可惜,时小喜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鬼王府的日子也不少,但大多都是在浇花扫地,每天都很安逸,根本见不着别的东西。
再加上他胆子又小,所以时小喜觉得自己被突然冒出的老妪吓到也理所应当。
可是,时小喜犯了个错误,因为这并不是他今天遇到的最吓人的事。
多年以后,每当时小喜回想起这一天,都会后悔为什么出门没看黄历。
严平安尝试动了一下手臂,发现时小喜紧紧拽住他的袖子,他根本抽不出来。
严平安有些好笑地说:“至于吓成这样吗?”
时小喜神色稍微放松:“我连府邸的大门都没出过,怎么会见过这种场景,我没吓晕过去已经很好了……”
严平安无语道:“行,没晕过去也算是你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