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78)
于是他无数次地把这石头衔在嘴里,带它游遍这弱水的每一处。
石头是温热的,冷血动物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温暖,有时候,他会坏脾气地把石头吞进肚子,让那温热的触感在身体里流动,流遍全身。
程宇总觉得自己至今还记得那温暖流淌过全身的感觉。
当然,他总有千奇百怪的方式让石头从自己的身体里排出来。
程宇恍过神,他被脑海里离谱的画面逗笑了。
洛凡的小脑袋还顶在他小腹,却因为醉意困乏,缓缓又往下滑了几分。
“别蹭了……”程宇揉着他软软的头发,呼吸变得沉重。
“你怎么能吃我呢,程宇,你怎么忍心吃掉我呢?”洛凡眯着眼,自说自话,声音变了调。
程宇眼眸暗下去,有人在不该蹭的地方蹭了太久。
“好好好,我不吃你。”程宇压着喘息,嘴角勾起一抹肆无忌惮的笑意,“那你吃我,好不好?”
洛凡仰头懵懵地看他,还没搞懂怎么回事儿,程宇却已经把另一只手按到腰间……迫切地解开腰带。
洛凡可以开口,但已来不及说话。
醉酒的代价有点儿大。
除了身体上的疼痛,心理上的羞耻感更让他难受,惨就惨在,洛凡虽然喝醉了,但没断片儿。
回家以后的每一句话,每一件事,洛凡都清楚记得。
现在想想,洛凡觉得昨夜的自己像极了发情的母猫,然而更离谱的是,有人对着母猫说了一晚上的我爱你。
仿佛刚学了个新词汇,程宇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洛凡耳边反复练习。
午后阳光和煦,今天下午家里暖气烧得极好,洛凡踢开被子,脖子胸口早捂出一层薄汗,他光溜溜地躺着,用尽力气踢了踢身边的程宇。
“我想抽支烟。”洛凡抿唇,床头柜上的烟盒动了动。
程宇把烟塞进他唇缝,点燃了,袅袅烟雾笼起,洛凡脑袋动了动,烟灰就全落在脸上。
见着程宇对着他笑,洛凡没好气地说:“以后在床上不许现原形了。”
“为啥?”程宇从他嘴里捏过那支烟,叼起那潮湿的烟嘴,像个刚学会抽烟的高中生一般生涩地猛吸一口。
洛凡不知道这小畜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他戒烟失败了,代价也是惨痛的。
已经睡到下午,洛凡轻轻翻了个身,身下某处还隐隐作痛,“不为啥,我受不了。”
“你哪里疼?我帮你舔舔?”
“不,不用。”洛凡有气无力地说。
可他抗拒不了,程宇早把他整个人翻了个面,不消片刻,洛凡就丢了魂儿似的瘫在程宇臂弯里。
“明明是你要我变成原来的样子……”程宇似是自语,撑身坐起来。
“我那时候喝醉了,喝醉了的人,说话也能信吗?”洛凡带着哭腔,说。
洛凡眼见着程宇眼里的光暗下去,他思绪顿了顿,忽然就想起昨夜自己似乎也回应了程宇的表白。
一看就是这小畜生想歪了。
洛凡对他每一句赤裸直白的回应都发自内心。
他想解释,可没等开口,便见程宇已然淡淡笑了,仿佛脑子里不好的揣测都随着嘴边的烟味儿散尽。
“早上陈元白给我打了电话。”程宇说。
洛凡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还是问你我们的事儿?”
“对,但我仍然什么都没说,我很好奇他为什么对你我的关系如此执着?洛凡,你现在感觉如何?除了疼……身体有没有其他不太对劲的?”
洛凡轻轻摇头,“身子没事,但脑子不太好?”
“程宇,我昨晚……好像看见了一些你脑子里的画面。”
“你确定你不是在睡着以后做的梦?”程宇没懂他的意思。
“当然不是,我那时候还算清醒,而且看见的东西……都是你的视角,所以我说,是你脑子里的画面。”
程宇默默抽完了一支烟,沉吟了半晌,问:“那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了什么?洛凡只能说,他从来没见过那种孤独。
他人生的前二十九年,洛凡觉得自己是孤独的,父母早逝,没有兄弟姐妹,亲戚们总带着疏离,他从很小开始就已经学会了照顾自己。
在他人生最美好的青春里,他的恋爱全部无疾而终。
他曾以为,这就是孤独。
可他没想到,有个傻子在浑沌的黑暗里生活了千年抑或更久,而那个看似宽广的世界里,只有一个活物。
以至于,在某一时刻,也许是上天垂怜,也许只是机缘巧合,那人因为河水里一点灵识幻化而生的破石头而雀跃。
不仅如此,这个傻子生命里体会到所有的欢喜都因为这块石头。
洛凡鼻尖泛酸,他忽然理解程宇为什么会一直缠在他身边,为什么舍弃一半灵识也要变成人形来找他,为什么曾认真地说永不会离开他,为什么会在昨夜一次次爱意潮叠里反复说那句……我爱你。
没有人比程宇有资格这样说。
洛凡想着,便扑到程宇胸口,搂着程宇脖子轻轻地吻,许许多多的话就在他嘴边,可他品尝着程宇口腔里熟悉的香烟味儿,却只轻描淡写地笑着说:“我看见你真不是个人。”
“我本来就不是人。”程宇撇撇嘴,似有些委屈,“洛凡,今天电话里,我跟陈元白问起了你师父。”
“他怎么说?”
“他说,他没见过王侃,也没联系过。”
“可张庆说我师父是跟青云山的人走了。”洛凡靠在程宇肩膀,缓缓坐起来。
“他可能没说真话。”程宇眸色微沉,“可如果他说谎,那你师父说不定就真的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