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尧白一眼，但黄有名腆着脸贱兮兮凑过来，硬是秀了一波手机屏保。

一位中年父亲抱着六岁的女儿。

小女孩长得粉雕玉琢，精致漂亮，父亲红光满面，笑容灿烂。

“哈哈哈，我女儿好看吧！”

“还凑合。”

伍尧夹了一块红烧肉。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嫂子手艺也不错。”他又夸赞了一句。

“喜欢吃就多吃点，专门给你带的。”

“吃饱咯~”

伍尧转动椅子，脚尖随意踢了踢垃圾桶，“可惜你来晚了，我都吃过了。”

“哪有除夕吃泡面的啊！”

埋怨归埋怨，黄有名坐了下来，双手撑在大腿上，“漠乡是个小地方，食堂也简陋得不成样，虽然条件艰苦，但没有一个人说过一个苦字。”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

伍尧懒洋洋靠在长椅上，回望对方。

一颗漂泊不定的蒲公英，落到哪里，哪里便是家。

哪怕风餐露宿，为了案子他也是毫不犹豫地转到了这里。

“你最近一直住在警局？”

注意到墙角处的牙刷和毛巾。

黄有名心中更添一份愧疚。

“唉，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命案关天。”

伍尧丢掉烟蒂，眸子突然变得锐利，一改往日的痞气，“我破了那么多案子，你觉得我是因为单纯的爱慕虚荣，为了所谓的名头才选择日夜加班的吗。”

“有人枉死，有人逍遥法外，有人在除夕夜抱着已故的爱人灵牌悲怄，有人因为背上了莫须有的骂名而受尽侮辱选择悬梁自尽！”伍尧顿了顿，眼神闪烁，“我只是想为那些无辜的人讨回公道，亲手将那些猪狗不如的畜生缉拿归案...”

“但你至少应该给自己放个假。”

黄有名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上面来指令了，你不用再查了。”

“......”

伍尧陷入沉默。

越是沉默，黄有名越怕。

良久。

他开口问道：“调岗还是辞退？”

“是调休，一个月...”

黄有名咽下后半句‘我争取的’。

却见伍尧已经站了起来，愤怒的将他抵在墙上，嘶吼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离真相那样近，只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难道一桩命案还比不上一张狗屁不是的白纸吗？！

伍尧彻底愤怒了。

好似沉寂已久的火山喷发。

“啊！我品行不端！我做事不符流程！我知道啊！我知道他们看不惯我！我知道他们全都讨厌我！甚至背地里给我穿了那么多年的小鞋，这些我都忍了！！”

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这是地震来临的征兆。

“难道一个人一定要学会阿谀奉承，去趴着跪着舔他们的屁眼子才可以得到晋升的机会，而那些脚踏实地干事的人，他轻飘飘一句话便定了生死...凭什么？！！”

伍尧重重砸在墙上。

手臂发麻，拳头破皮，鲜血滴答滴答往下淌。

“伍尧，你先冷静一下，只是调休而已。”黄有名于心不忍劝道。

“这不是调不调休的问题...”

伍尧手指穿插头发，无助的抱头。

“我累了，我好累...”

“累了就回家吧。”

黄有名看着自己这位老友，不知道说点什么才能安慰他，“你应该好多年没回去了，趁着这个机会回家看看，看看你爸妈。”

“呵，我也想啊...但我没有家。”

“什么？”

“我倾注一切的热爱和心血全都在我脚下。”

伍尧无奈地笑起来。

“我是孤儿，福利院长大，我没对你说过吗。”

......

大年初一。

下了一年的雪，古城小巷的檐瓦积满厚厚一层灰白。

家家户户挂起灯笼，贴上对联，在深冬寒风的呜嚎中，迎接新年的到来。

临时搭建的戏台四周围满了看客。

不用门票，只需占得一席好的座位，然后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折凳，或是提着火笼站在靠近戏台的前排，静静等待开演即可。

只是令伍尧没想到的是，没想到这样也能遇到熟人...

“噢，不可爱的大叔。”

漂亮的公主殿下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随波逐流的伍尧。

颓废的模样全然不能将先前那个满身痞气却精气神十足的刑警相提并论，他消瘦了一圈，胡子拉碴，脸色憔悴，判若两人...

第107章 人海

“呦...”

伍尧打了个招呼，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气力。

“你这次又想用什么方式接近亲爱的？”宁之之手上一串糖葫芦晃了晃，最后冲向他，“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保证小骑士的安全也是公主殿下的职责之一。

眼前的男人发出低哑的笑：“放轻松，小疯子，我正在休假...”

但休假的警察也是警察。

保不齐一个不留神便从眼睛以外的地方溜走。

宁之之持怀疑态度：“这么凑巧，我来看戏你也来看戏。”

“随你怎么想。”

伍尧懒得动嘴皮子，目光放在戏台上。

一个老戏班，中年人偏多，几乎见不到年轻的血液。

可传统技艺学来辛苦，时间成本巨大，又赚不到钱，自然也就被时代淘汰，逐渐没落倒也正常。

他们在台上准备着开演，四周村落的人陆续赶来。

小雪变成了鹅毛，乌首变成了白发，一片黏滞的海。

“之之！”

白茉买来了山楂条，用纸包着，方便掰着吃。

“亲爱的！”宁之之用力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