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白明霁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才会让他对着爱了一辈子的女人出手。
是那夜阮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人,还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事后为了逼真,冯姨娘被张勇捅了多少刀,阮姨娘必然也都补上了。
爱得那样深切的人,竟也能痛下杀手。
如此一来,母亲又算什么?
原本以为输给了先来后到的感情。
如今呢。
什么都不是……
白明霁把那硬纸折了回去,轻放在了身旁的木几上,想等白尚书给她一个答案。
白之鹤没应她,良久才出声,一声冷笑,讽刺地道:“倒是终于让你看到笑话了。”
白明霁没否认。
除了震惊和疑惑,心头确实还挺舒畅。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阮氏死在他白尚书手里,更让她痛快。
还是那句话,“父亲当年既然与阮氏情投意合,为何不坚持娶了她?若非娶了母亲,也就没有了我,大人今夜又何至于处在这般难以进退的地步。”
不等白之鹤回答,白明霁又替他答了,“因为大人舍不得,放不下母亲为你带来的那份前程。”
“大人最大的错在于,即想要利益又不想成为背信弃义的负心人,拿着母亲为您带来的利益,回头再去替弥补您亏欠别人的青春,可凭什么呢?”
还是那般得理不饶人,字字句句都扎在心上。
那张和孟氏相似的脸,将白之鹤心头的一根横刺挑了出来,不断地扎着他的肉,扎得他坐立不安,隐隐作痛。
这么多年过去,他身上那道靠着女人上位的名声永远都洗刷不掉。
先是孟挽。
再是她白明霁。
无论他有多么努力,在旁人眼里,他白之鹤皆是靠着家中两个内宅女人上的位。
白之鹤眼睛一闭,彷佛他早就受够了,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指着跟前的白明霁,勃然大怒地骂道:“忤逆不孝!刁钻刻薄!她孟锦是你母亲,我不是你父亲?!你看看你成什么样了,一个姑娘咄咄逼人,你要翻天了!你要当我白家的主人了?”心头的厌恶,此时通过恶毒的言语,全都暴露了出来,“就你这副模样,谁会喜欢?白家上下哪个不是对你避之不及!你为何就不知收敛?规规矩矩做你的白家大娘子?”
寂静的夜,全是他的怒吼声。
字字如刀,倒是和孟挽说的一样。
确实没有人喜欢她。
前世她便已经知道了这些,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啊。
白明霁也很想知道,目光里满是疑惑,抬头轻声问他:“父亲的意思是,母亲错了?不该给你带来官途,我也错了,不该努力为自己争取。”
白之鹤气得没了理智,就是因为她们这样,就是因为这些,他才,他才……
糊涂了啊。
来得及吗,来不及了。
他已经搅入了这摊浑水。
这几日,宫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今日是那些奴才,明日呢……
多少人会死。
何时又会轮到他头上。
他恨,她怎么就那么吃不得亏了,非要踩着他这个父亲,让他受制于她。
悔之不及的愤怒,烧得白之鹤双目通红,手指颤抖地指着她,“你说得没错,你就不该去结识白太后!不该嫁去晏家!就该沉入泥土里,翻不得身。”
第21章
沉入泥土,翻不得身。
这是一个当父亲对女儿说的话。
竟厌恶到了如此地步……
原来是要她沉入泥里,他们才高兴,那她讨了旁人的欢心,自己会不开心。
取舍两难全,她不后悔。
阮嫣曾说她没长心,不知人情冷暖,此时心口蔓延上来的寒凉,她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也说不清是何感受,只觉发着涩,有些难受。
白明霁头一回没去反驳,也没发脾气。
恶毒的话脱口而出,说完白之鹤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想到长女的脾气,指不定她又要对自己发威了,到底有些发虚,窥了她一眼,却见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半晌都没吭声,似是被他的话骂得呆住。
这番模样,倒是让那张脸褪去了锋芒,稚嫩的面孔带了些茫然。
她也不过才十七。
可她做得事,一点都不像十七岁的姑娘。
当今的白太后与他白家并非同宗,隔了不知道多少代血脉。
当年先帝微服时邂逅,一见钟情把人带回宫中,万般宠爱,更是封其为皇后。
谁都知道这位白太后是个孤女,母族早就没了人,跟了先帝三四年,跟前也没有个儿女。
当年白家便是看中了这一点,全家人铆足了力气去巴结她,可白太后的性子实在难以摸透,没有人能成功,最后竟被她白明霁结交上了。
她便是拿着这一点,使出计谋赶走了阮嫣,让所有人看了他的笑话。
她的本事还远不止于此。
由白太后做媒,她嫁入了永宁侯府晏家,成为了晏家少奶奶,他连摇头的资格都没。
而这晏家,正是另外一颗压在他胸口的石头。
这些年晏家仗着自己与皇帝的关系,将他这个兵部尚书,毫不放在眼里。
他晏侯爷说打哪儿就打哪儿,全然不顾他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