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师尊感化逆徒失败后(63)
这老者气息平稳,竟是出声以后,楚霜衣才发现他的存在,修为显然在他之上。
老者须发皆黑,只是鬓边隐隐有几缕白丝,身形略有些佝偻,像个脾气古怪的田间老农。
他把手里的冰盏重重往侍女托着的漆盘上一砸,摆摆手,“下去吧。”
几息之间,楚霜衣神思飞快运转,已然将老者的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站起身,施施然一拱手,“晚辈楚霜衣,久闻邵掌门盛名。”
“你倒聪明,跟你娘一样。”老掌门一副早知如此的神色,也不客气,坐上了楚霜衣方才坐着的主位,随手揩了个果子放进嘴里,接着道:“不像你爹,倔。”
楚霜衣心头一紧,听这意思,这位老者像是认识原主父母,他想到这儿,就直言问道:“邵掌门此言,与家父家母是故交?”
老掌门没答他的话,转而问他:“眼睛是怎么瞎的?”
“素阴蛛毒。”楚霜衣拿他也没办法,简短回复道。
老掌门听完,嘴一撇,嘲讽道:“以郁姜的修为,连素阴蛛毒都对付不了,心都挂在她那死了的道侣身上了吧。”
“邵掌门。”
楚霜衣是浮光派中人,哪里能听他这样随意评判同门,忍不住出声警示。
“行行行,老头子讨人厌喽。”
老掌门另拿起玉盏呷了一口茶水,神色自若,“长风剑派如今可不比从前,没面子可用,浮光派那几个小辈也不会轻易放你出来,你说说,明达是怎么把你请来的?”
楚霜衣的回答相当干脆,他转进内室,拿了封信递过去。
老掌门一看,登时笑开了,追问道:“明达今日还请你去查探魔族踪迹了?”
“是。”楚霜衣点点头。
“看来,你们浮光派上下的心眼,全长到欧石子一人身上去了。”
老掌门观他面色泛白,透着几分疲态,也不多留,起身向外走去。
擦肩之时,却忽然回手去扣楚霜衣的肩头,楚霜衣反应也相当迅疾,抬手猛地一挡,不卑不亢道:“多谢前辈好意,霜衣无碍。”
老掌门被他挡住也不恼,卸下力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有深意道:“别把魔息的事情放在心上,走走过场就算了。”
说话间,老掌门的气息已经彻底消失在玉茗院中。
楚霜衣仍然现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听邵掌门的话音,像是对这件事心知肚明,魔族入侵于宗门而言可是头等威胁,可邵掌门却又为何叫他不必放在心上?
接下来一月多的时日,每隔三五日,楚霜衣就陪同邵明达巡查剑阵一遍,纵使他二人全力修补,剑阵中附着的魔气还是越来越多,由阵眼渐渐向外扩散。
近来几日,就连裴夙都受到了魔气的影响,体内魔息时常乱涌,逼得他不得不日夜守在徒弟跟前,以防万一。
令楚霜衣略为惊讶的不仅是日益增多的魔气,而是长风剑阵的阵眼,竟是那柄石雕巨剑,邵掌门称之为两界剑。
除邵明达外,脾气不定的邵掌门也时常造访楚霜衣的玉茗院,但对此事却是闭口不提,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另有原因。
楚霜衣粗粗估计过,照现在魔气蔓延的速度来看,恐怕长风剑阵用不了多久就会全然被魔气侵染,沦为一道魔阵。
若是有魔族潜入,在邵掌门的眼皮底下,如此大的动作,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若不是外来的魔气,便是内里泄露出来的,楚霜衣想到这儿,心中一惊,一个情理之内的念头缓缓生出。
长风剑阵,究竟是护派之阵,还是镇压之阵?
正在此时,房门忽然被轻轻叩响。
“仙尊,掌门请您前往一叙。”
是个小童的声音。
相处的近一月的时间,楚霜衣也渐渐摸清了这位邵掌门的性子,嘴硬心软,说出口的话刻薄难听,却十分顾念旧情。
不过向来都是这老人家主动找上门来,邀他过去,倒是头一遭。
楚霜衣理了理衣襟,他才从徒弟房里出来,抽了这片刻功夫换件衣裳。
小童引着他走过一段九曲十八弯的小径,再穿过一段回廊,到了一处幽静的院子。
“霜衣,进来。”
老掌门浑厚的声音透过门板,清晰地传入楚霜衣耳边。
楚霜衣推门而入,一股刀剑的肃杀冷意扑面而来,想必这房中收藏了不少名品刀剑。
他循声摸到桌边,闻到了浓烈的酒香,与此前邵明达命人送来的九玄酿全然不同。
这股酒香辛辣刺鼻,冲击力十足,不像是宗门珍藏的上等佳酿,倒像是农家自酿的烈酒。
正如他所想,老掌门为他斟了一杯,怡然道:“老头子自己酿的,以前与你爹娘,还有……喝的就是这种酒。”
“尝尝。”
老掌门今日状态似乎不大对劲,楚霜衣沉吟片刻,没动。
月亮高高地挂着,耳边酒水入杯的清响一连响了三遍。
身旁的老者年纪堪当他父母,楚霜衣忍不住开口劝道:“邵掌门,明日就是您的寿辰正日,还是少饮些。”
这次水声贴着他响起,年迈老者的声音里透着慈祥,“孩子,老头子知道你心里的疑惑。”
“这样,咱们公平交换,你喝一杯,老头子回答你心里的一个问题。”
楚霜衣从没在外面醉过,他都不知道自己酒品如何,迟疑片刻,正要回绝,就听老掌门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讲起了久远的旧事。
“当年,我与你爹娘,还有……被封在苍陶冰涧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