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了缓语气:“我有地方吃饭,你自己去吃。”
“你去哪儿吃?”
“你别管行不?”方孝忠抬起头,有些不耐烦,“我又不是小孩,你快走,以后也别来学校。”
“你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叛逆期来了?”
方孝忠心说关你屁事,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眼角已经瞥见张逐和向桃就随着人流出来。他转身想跑,就被眼尖的向桃一眼看见,张逐也喊他等着,说是有事。
方孝忠灵机一动,心想他爸应该还没见过张逐,不认识。只要男人不出声,等问完张逐什么事,把那俩先打发走,也能蒙混过关。
可偏偏遇到向桃这个灾星,哪壶不开他提哪壶,凑上来就问:“这谁啊?你家亲戚,还是你爸爸?”
方孝忠刚想叫他别乱打听,方守金就主动答应道:“我是小忠爸爸。”
“啊……方叔叔,久仰大名,经常听方孝忠提起您。”不知向桃从哪儿学的这些套话,他又一眼就瞥见男人手臂的纹身和手腕上的金链,转头低声对方孝忠说,“你爸好酷哦,但从你身上完全看不出来。”
方孝忠额角的青筋乱跳,恨不得把鞋子脱了堵在向桃这张嘴里。但他此时只能憋着,心慌意乱偷看张逐。
幸好,张逐还和第一次听见他爸回来时一样无动于衷。他咽了咽唾沫,问:“找我干嘛?”赶紧问清,解开这个难堪的局面。
张逐还没回答,向桃又插话进来:“张逐让你借他自行车,你自己先搭公交回去,他要晚点回。”边说边挤眉弄眼的。
方孝忠自然知道这话的潜台词是他俩要去网吧,晚了没有回日化厂的公交。但此时他只两眼一黑,恨不得把向桃这傻逼抓来暴打一顿。
果然,方守金跟着就问:“你是张逐?广子家那崽子?”张逐点头。
方守金看自个儿子,又看张逐,突然怪笑一声:“我来接小忠去吃饭,你也没吃吧,一块儿?”
“他不去!”
方孝忠想拉张逐走开,就听他反问:“吃什么?”
“呵呵,你说吧。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都喜欢吃啥。”
“吃炸鸡。”
“行。”方守金双手揣兜,瞥了一眼方孝忠,“在哪儿吃,你带路。”
出了校门,看向桃往另一个方向走,问他:“小子,你不一块儿去?”
“谢谢方叔,我不爱吃炸鸡,就不去了。”他挥挥手,“还有,我叫向桃。”
“向桃,你爱吃啥?”
方孝忠直想翻白眼:“他家开酒楼,他啥也不爱吃。”
“你还认识这号朋友呢。”方守金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伸手去揉他脑袋,被他躲闪开。
方守金骑摩托车,大排量的摩托呜呜呜跟在方孝忠的自行车后边。
他还是一如既往驮着张逐,往常只是脚蹬沉重,今天他心情也异常沉重,小声埋怨起来:“你干嘛要跟他一起去吃饭?你不知道他是谁吗?亏你也吃得下。”
“炸鸡吃得下。”
“吃吧吃吧,噎不死你。”
“为什么诅咒我?”张逐不知道方孝忠在生哪门子气,伸手掐他腰。
这一下差点掐得方孝忠跳起来,他赶紧稳住车,转头狠瞪张逐,眼角的余光看见后面的男人也正在看他们,立马打住,转回了头。
张逐的食欲一点也没受到影响,鸡翅一口一个,没一会儿面前的骨头堆成了小山。方守金也大嚼汉堡,一口喝光一杯可乐。只有方孝忠食不下咽,心头堵得慌。
他知道张逐没心没肺只有填不饱的胃,却不知道男人是什么意思。或许是在外面给他点好脸,等回到家,再揍他一顿?
吃饱喝足,方守金爽快付完钱,打着饱嗝儿问张逐是不是还要去网吧玩。见张逐没否认,又问方孝忠要不要跟着一块儿去,说着开始掏钱包。
“我不去。”
方守金瞅他半刻:“真不去?呵呵,你跟我装什么乖,你这年纪,爱玩就玩去。”
方孝忠不知他什么意思,又怀疑他在试探自己,被莫名质疑一通也很火大:“爱信不信。”说完他先离席。
张逐跟后面:“他不玩游戏。”
方守金也跟出来:“你跟我家小忠挺好嘛。”
张逐见他态度不同,既没有像双方家长那样极力阻止,也没有像街上熟人那样意味深长,便保守答应道:“还行。”
方守金用力拍了拍他后背,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你小子真是不错,你爹比不上你,哈哈哈。”
到了门口,张逐把方孝忠的自行车借走了,他不得不坐他爸的摩托回家。
他以前最羡慕那些坐在父亲自行车前杠的孩子,那感觉安全又风光。此时他坐在更加拉风的摩托后座,却是抗拒着将身体往后靠,和他的父亲尽量拉远。
小时候他还不知道,有种人生比“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和“从垃圾堆里捡的”更糟。
方守金浑厚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跟张家那小子私底下在当兄弟?”
一听这话,方孝忠警铃大作:“谁说的?”变声期的男孩,音量一提高,就劈成了公鸭嗓,他急赤白脸地解释,“没有的事。初一一个班,熟人只有他,所以才……”
“有个兄弟互相照应着,那也不错。”方守金打断他。
听到这话,方孝忠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回答。
“你奶不让你们一块儿玩是不是?”
“……”
“放心,我不会告诉她。”方守金回头冲他一笑,“下回有机会,我带你俩一块儿骑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