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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掌(40)

作者:曲妖和寡 阅读记录

烧炭煮水,洗茶泡茶,方宴溪端坐在蒲团上,低垂着眼帘,手法纯熟,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经屏风遮挡后,熹微的日光笼在他身上,盛朝歌一霎那好似看见了那个被树枝划伤脸颊,鲜血低落满襟,仿佛立刻就要哭出来的青年。

室内静谧,只闻井水煮沸的声音,烟雾蒸腾而起,沁人心脾的茶香弥散开来,他随手递了一杯给盛朝歌,“你怎的会来苏州?”

“寻人。”盛朝歌抿了一口茶水,心生赞叹。师父宗潮音常年饮用云雾茶,大师兄自然也有口福,这茶虽比不上献给帝王的贡品,却也没差多少,可惜他品茶能力有限,喝不出这是什么茶,不过想来同这宅子的来历差不多。

说来好笑,他师父瞧着仙风道骨,对于品茶这等雅事却是一窍不通。皇宫里每年都派人送东西到云宫山,段仗义本着不拿白不拿的想法,一概全收,只是不敢让宗大师知道。故而宗大师像喝水一样喝了十几年一叶百金的云雾茶,一点都没觉出不对来。

盛朝歌与方宴溪相识数十年,这人又心无防备,大师兄自然对他了如指掌,知道他原先根本不懂煮茶这门技艺,便疑惑道,“你这煮茶功夫和谁学的,这般讲究?我看宫中的茶师也不过这般了。”

意料之外的,方宴溪动作猛地一顿,甚至将茶水都泼洒出去一些,他面上的神色又变得奇怪起来,眼神乱飘的含糊道,“胡乱模仿的,没什么大不了。”

他一向心思纯净,藏不住事,即便是碎了赤心剑,在烟花之地堕落,也是本性难移。从踏进这间宅子起,盛朝歌心中的疑虑就不曾消散过。虽然这宅子收拾的井井有条,东西也齐全,却根本不像将要成亲的新房。之前说过,这里完全就是一个大隐于市的居处,门楼朴素,内有乾坤。格局之严谨,装饰之贵重,非皇家不能有。

单就他手中现在握着的茶盏,就绝非凡品。一整套茶具都是兰胚冰裂纹,这可是官窑才能烧的花样。万刹堂的殷安就是皇城里出来的人,这宅子从上到下,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可眼下竟落在了方宴溪手中。

“宴溪,我再问一次,你是当真要和那位头牌成亲吗?”

方宴溪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当然啦!我聘礼都下啦!”

盛朝歌仔细观察他的眼神,发现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全然不似作伪,索性继续问道,“你确定成婚之后就要与他常住此处?”

“是啊!不然我买它干嘛?”方宴溪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到底想说什么?”

得,盛朝歌确认了,这傻小子根本不知道这宅子真正的来历,也是真的要娶那位头牌过门。可惜了殷安这间用心布置的宅子,最后竟然成了他人的嫁衣裳,只是不知道这屋子是不是殷安授意的,若是,这可真算是一报还一报。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大师兄摇摇头,一口喝尽茶水,“一路上风餐露宿,满身尘土,待我先洗漱一番,再尝尝你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这时不过午前,下午再去沈国公府不迟,去之前他得先换身干净衣服,打理好仪容,免得丢了云宫派的脸面。否则若是给段仗义知道了,免不了又要挨批。

既是要成亲的人,少不了要磨练一下厨艺,方宴溪动作麻利的做了五菜一汤,盛朝歌不吃只看,就知道这人下了功夫。消息上明明说他整日沉醉于烟花柳巷,也不知他哪来的时间学习这么多东西,看来耳听为虚,还是眼见为实。

饭后盛朝歌取出包袱来收拾,方宴溪靠在椅子里喝茶,顺道瞟了一眼,发现他包袱里装的尽是些吃食和少年佩带的小物件,不由得带了些深意道,“呦,这是给谁准备的?这世上谁有这么大本事,能让盛道长这么费心?莫不是你这次来寻的人?”

大师兄正好取出一块金丝包裹的翠玉来看,手指摩挲了几下,“嗯。”

方宴溪登时被挑起了兴致,一下从椅子上坐直了身体,“人在苏州?姓甚名谁,说来听听,下午我带你去找,苏州我熟!”

“沈安然,沈国公府小公子,你熟?”提起小少爷,盛朝歌无意识地勾了勾嘴角,语气带笑。

“沈安然?!”方宴溪大惊失色,有些慌张道,“可我听说那小少爷回苏州的路上遭逢大祸,失忆了啊!”

咔嚓!

盛朝歌手里的金丝翡翠摔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第三十二章 惊梦

自从盛朝歌离开后,沈安然就再也不闹幺蛾子,只乖乖坐在马车里赶路,安静乖巧地好似变了一个人。小厮虽然担心他的状态,可更加迫切的想回到苏州地界,便只专心赶路。

谁知就在即将跨过池州边界的当天傍晚,天空突降暴雨,一场秋雨一场凉,小少爷不慎染上风寒,咳嗽不止,还隐隐有发烧的迹象。

小厮知道他的体质很差,担心他撑不到沈国公府,眼看着苏州近在眼前,猜测林王不会再轻易出手,便大着胆子找了间朴素的客栈留宿,他想着林王应当想不到他们会住在这般简陋的地方,也算是个防范措施。

小厮给沈安然准备的伤寒药,金创药都被他一股脑的塞给盛朝歌了,竟是一瓶也没有留下,他无奈只好找店家要了点民间常用的药,煎了喂小少爷服下。但是药效很一般,沈安然喝了一天,病情也没见好转,小厮不免心急。他一早就给沈国公府送了信,请他们立刻派人来接,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天晚上沈安然的温度渐渐升高,小厮最担心的情况还是来了,他着急的打来井水浸湿帕子,为他降温,效果却不怎么好。小少爷睡前喝了半碗药,此时正因为药效而有些迷糊,睡梦中一直不安稳,喃喃的念“师父”二字。

见他在昏沉中也痴痴的念着那人,小厮不禁叹了口长气,替他掖好被子,转身去了小厨房,守在煮药的炉子前。

他为了早些离开池州这是非之地,前几日昼夜不歇的赶路,小少爷病倒后他又忙前忙后,一刻不停,这时对着暖暖的炉火,袅袅的药香,竟撑不住打起瞌睡来,头一点一点,迷糊了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就趴在一边的土灶上睡着了。

再睁眼时却是满目赤红的烈焰,四周化作一片火海,所有能燃烧的东西都被点燃了,他站在这火海的中心,温度高的几乎要将人烤化。最麻烦的是,燃烧时滚滚的浓烟极其呛人,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每一口呼吸都带着飞扬的灰烬,似乎下一刻就要被活活呛死在这。

这间小客栈条件很一般,屋子只有两层,还基本都是用木材和茅草搭建的,一点火星就能烧成燎原之势。当初为了躲避林王的耳目选择的地方,眼下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小厨房的火势很大,但胜在屋子小容易逃脱,还有个小水缸,小厮将水缸里仅剩不多的水全部浇在身上,赶在屋顶的木质房梁烧塌之前冲了出来。

他刚跑出来,小厨房就烧塌了,几乎就是前后脚的功夫。出来一看,整间客栈都化作了火海,只是他这间厨房却是最先塌的,烧毁的程度明显大过其他屋子,显然这里就是最先起火的地方。小厮下意识地想到他煎药的小炉子,但他出来前无意间扫过一眼,只是瓦罐里的药烧干了,炉子安然无恙,不免又疑心起来。

其实前两日才下过雨,茅草防水,但屋子上的木材应当还很潮湿不会起火才对,可极不凑巧的是,今日刮的风有点邪性,竟是平白助长了火势,还顺道将火星吹的四散开来。

大火着在半夜,这间客栈人很少,附近的人家似乎都沉浸在睡梦中,丝毫未曾察觉此处的火情,一时之间竟然没人跑出来救火,只二楼里隐约能听见有人痛呼。

小厮顾不得其他,首先一头扎进沈安然的房间。这间屋子是客栈里唯一的好住处,比其他房间要结实些许,但火势也不容乐观。小少爷浑然不觉自己的处境,还在昏睡,小厮来不及叫醒他,将他背起就往门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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