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辞(406)
言涟侧躺在地上,身体僵直,手中还握着武器,血洞贯穿前胸,而一旁卷曲而卧的苏渺曼,伤则有两处,一个与言涟一致,一个则在腹部,想来她那未出世的孩儿也未能逃过此劫,凝固的血迹足以说明,他们已丧命多时。
视线上挑,靠近墙壁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石座,上面坐着的,正是慕浮生,他双眼紧闭,身上的衣服被利刃划破,但却未见伤口,整个人如同睡着了一般,叶冰清走上前探查,在慕浮生的身边环绕着一层淡淡的金白色,而金白色的周围还有不断涌动的符文咒印。
这是天尊咒印,沈凛在封印寒鸦隧境的时候曾经见过此咒。
想来应该是言涟与苏渺曼的能力不足,无法杀死慕浮生,所以柳叙白才使用了天尊咒印将他暂时封印。
可是,柳叙白呢?沈凛并没有在墓室之中看到柳叙白的痕迹,难道,是自己和叶冰清的判断出现了错误,柳叙白根本不在此处吗?
沈凛将左手抬起,那牵连在指间的红线似乎找到了归处,所以那鲜艳的颜色也全数显现了出来,而红线最终蔓延的位置,是指向大棺木旁的一座石棺。
沈凛的心脏突然猛烈的跳动了起来,他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奋不顾身的冲到了石棺前,石棺的材料崭新,一看便知是后期专程运到此地的,棺盖紧合,说明了里面一定已经有了人,沈凛像是催眠一般给自己疯狂洗脑。
不是他,一定不是他。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他飞起一掌拍在石棺的边缘处,棺盖受到外力向前滑去,最终撞上石壁翻落在一旁,沈凛附身看向棺椁内部,里面躺着的人,正是柳叙白。
只是棺椁中沉睡的柳叙白,与他记忆中的样子有着很大不同,他的白衣已被染成褐血色,发丝松散与血水搅弄在一起,脸颊之上还残留着被拷打之后的伤口,一只眼睛被已经沁满血污的绷带掩盖,脖颈出已经黑青的灼痕还依旧清晰,手上的枷锁已被血污浸染的发红,这与之前沈凛看的样子分毫不差,但唯一不同的,则是柳叙白双唇被红线紧紧缝合,胸口被一根褐红色的木钉贯穿钉在棺底,大量的血液凝落在石棺内壁,若不是他的容颜依在,沈凛已经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个人是柳叙白。
怎么会这样?
发生了什么?
沈凛翻身入棺,将柳叙白心口处的木钉拔除后将他抱起,但柳叙白身子僵硬,露出的皮肤上已显现出尸斑,他整个人担保如同一片纸鸢,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消散。
“琅環君!琅環君!”
虽然沈凛知道柳叙白已经死去,但是他还是执拗的喊着他的名字。
他还是来晚了。
没能见到柳叙白最后一面。
“我找了你那么久,为什么不再等等我……”沈凛一直强撑的理智终于在这一刻溃不成军,他的心脏无法承载这突来的打击,无尽的哀痛正撕扯着他的灵魂,泪水如泉涌般润湿了他的眼眸。
“琅環君,琅環君……”
“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求你了……”
“求你了……”
他回想起那日在寂灭海畔,柳叙白也是这般的惨态,他坠入深海的样子历历在目,心底里的绝望感再次将他包裹。
叶冰清看着眼前的惨状,也不由的捂住了嘴,柳叙白是受了多少折磨,竟然会狼狈至此。
沈凛失声痛哭,泪水坠落在柳叙白苍白的面容之上,他撕心裂肺的呼唤着柳叙白的名字,但他知道,他听不到回应。
他一直相信柳叙白还活着,所以才坚持不懈的寻找。
沈凛原以为,他只要将那些记忆碎片拼凑起来,就可以在推开着皇陵大门的一刻,与那蓝色眸子的主人重逢。
但这一次,柳叙白却没有等他。
柳叙白走的悄无声息,没有给他留下任何幻想。
沈凛抱着柳叙白冰冷的身体无法停止哭泣,他抽噎的几近窒息,崩溃的情绪让他放声嚎啕。
他又一次失去了柳叙白。
泪眼朦胧之中,他看到了柳叙白已经血肉模糊的手指,指甲处翻折断裂,他像是明白了什么,抬眼望向一旁被自己击飞的棺盖,那内侧石料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带血的抓痕。
柳叙白是被人活埋闷死在这石棺中的。
他在入棺之后,还活着,但是他无力推开这棺盖,只能在这黑暗中做最微弱的反抗,直到最后意识消失。
沈凛不敢想象,柳叙白在着石棺之中是有多绝望,他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只能安静的停着自己的心跳逐渐变缓,血液凝固,最终带着满腔的委屈死去。
“慕、浮、生!”
“你找死!”沈凛愤恨喊道,他知道,柳叙白的死一定是慕浮生所为,他不是心中一直在意柳叙白吗?为什么要将他折磨成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让他这么痛苦的死去?
柳叙白究竟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非人的待遇?
叶冰清虽不忍直视柳叙白的样子,但她还是走到沈凛身边,用有些哽咽的声音说道:“淮洲,他死了,早在我们来之前,就死了。”
“你……节哀吧……”叶冰清思索了很久,实在说不出什么能安慰他的话。
“我节哀?”
“我不节哀!伤害他的人还活着,我节什么哀?”
“我沈凛生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该节哀,是他慕浮生!”沈凛恶狠狠的盯着石座上封印的慕浮生,他现在只想将慕浮生碎尸万段。
慕浮生似乎被他这声音惊动,封印之后的身躯出现了微微的挪移,似有要醒来的征兆,沈凛将柳叙白轻轻放在一旁,提剑就要上前将这孽物虐杀,但叶冰清却挡在他身前,死死抓着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