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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千岁不干了(3)

作者: 炎炎原燎 阅读记录

抬眼,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绛衣如阵,冠帻交辉,甚为壮观。

好多人呐。

他往后退半步,垮成个批脸。

妈妈,我想回家。

下一瞬,百官跪倒在地,高呼道:“九千岁金安。”

不少人面容隐含屈辱的怒意,唯有一人敢长身而立,不惧奸佞,正是年逾半百的陆学士。

庆云略胖,好不容易从门缝里挤出来,看见陆明远不跪,阴阳怪气道:“皇上说过‘见提督大人如朕亲临’,你不跪下,就是蔑视圣上!好大的狗胆!”

陆明远冷哼一声:“老夫为何要跪一阉人?”

“不知死活!”庆云怒道。

郝瑾瑜摆摆手,神情不见怒意,反而颔首。

“大人们,起身吧。”

百官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这阉贼打的什么主意,战战兢兢站起身,垂头听训。

禁卫十分有眼力劲,搬上雕蟒纹的金椅。

郝瑾瑜感激地看禁卫一眼,一屁股坐下。

腿软!

陆老学士年纪大了,勇得很,毫不客气地质问道:“圣旨要百官齐聚,为何迟迟不见皇上?提督大人莫不是假传圣旨?”

此时站出一位身穿绯色圆袍绣仙鹤、年约四十美须髯的官员,道:“陆学士此言差矣。君君臣臣,君说如何,我们便如何。您张口便诬陷九千岁,莫不是对君上的安排不满?”

这人,郝瑾瑜记得,自己一手推上来的新任首辅珂信长。

“休要血口喷人!”陆老学士怒骂道。

两人文采斐然,口才也好。引经据典,辩得唾沫飞星,面红耳赤,正好给郝瑾瑜思考对策的时间。

锦衣卫身为特务机构,可以说无孔不入,就连人家在茅厕随口几句咒骂,也能记录在案,呈报上来。

偏偏原身睚眦必报,假传圣旨,摆开大刑,想惩戒背后说他坏话的官员。

原身这事做得就不厚道了。

身为打工人,郝瑾瑜没少在背后问候甲方爸爸的全家。大家维持表面和气,你管别人背后放屁拉屎咯。

郝瑾瑜感同身受,自然不能按照原身的计划,但必须寻个召集百官的由头。既不能大动干戈,痛打百官,又要威慑他们,不再继续纠缠圣旨是否有假……

庆云见主子脸色苍白,将手里的狐皮大氅,跪递到郝瑾瑜面前。

“天气转凉,大人小心身子。”

郝瑾瑜听此,灵机一动。

他起身任庆云披好大氅,氅上的白色绒毛衬得小脸愈发莹白冷艳。

“前些日子下了几场秋雨,眼见天气越发寒凉。圣上担心卿家们的身体,召集众位,特意赏赐驱寒补药,由洒家派发给大家。”

郝瑾瑜张口就来,笑吟吟道,“众位大人要保重身体啊,尤其陆大学士。

三日前,陆学士与爱妾行房,功课不及半盏茶功夫,十八岁爱妾恼怒得紧,一脚踹您下床。翌日,您便到东街市的李记医馆拿了三副滋补药……”

“天下之师”与十八岁娇妾行敦伦之事,心有余力不足……你猜怎么着?

老不休竟去买了壮阳药……

这瓜,多劲爆!

无人能抵挡八卦的热情,尤其是身处枯燥职场的打工人。

百官也是打工人嘛。

果不其然,百官哗然,议论声窸窸窣窣,看向陆大人的眼神不觉变了颜色。

陆明远被当面戳破隐秘的家事,又气又恼,脸色红青交错,大喝一声:“荒谬!”

郝瑾瑜悠然地摇了摇象牙扇,嘶——有点冷。

原身一年四季摇个破扇子,就不觉得冷嘛。

郝瑾瑜内心默默吐槽,一边道:“陆老学士,俗话说虚不胜补。您年纪不小了,用药该仔细些。药方里那味黄药子,伤肝得紧呐。气大又伤身,莫要动气。”

百官刚才还沉浸在吃瓜中,听到郝瑾瑜的话,不禁惊骇恐惧。

郝瑾瑜就连床底私事、药方的明细都知晓得清清楚楚,岂不是人人都躲不开监视,再无秘密?!

一时鸦雀无声。

陆明远自诩清誉一生,老来却落个“好色肾虚”之名。他悲愤交加,竟径直朝门撞去。

锦衣卫眼尖手急,反手将人摁倒在地。

众官眼里,阴狠毒辣的郝瑾瑜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走到陆明远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对方,面色阴戾。

实则,郝瑾瑜腿软得很,走路自然慢。又差点搞出人命,哪能笑得出来,不哭丧脸全靠演技出众。

他心里默念:不能怪我哈,谁让你老人家不知检点,又主动撞枪口。

郝瑾瑜有同情心,但不多。

手中的象牙骨扇冰凉如水,轻轻拍了拍陆明远的老脸。

狭长的凤眼微微上扬,郝瑾瑜尽量展现睥睨天下的王霸之气,冷蔑道:“老东西,别给脸不要脸。洒家敬你,你便是我朝师表,洒家不愿敬你,你只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柄……”

陆明远身体发颤,登时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抱歉哦,杀鸡儆猴,鸡死相不惨,镇不住这群猴精。

郝瑾瑜眼含愧色,阴柔的声音仍旧异常冰冷:“还不拖下去,找太医看看,洒家可不愿背上欺辱“圣贤德师”的骂名。”

庆云看向郝瑾瑜的眼神充满火热的敬佩。

主子以往做事就两字“狠绝”,谁不服,直接拉出去砍咯。

今日行事不仅狠,还多了几分阴险呢。大学士被羞辱成这样,没的脸见人,他瞧着都有几分可怜。

两朝元老双脚拖地,如同犯人一般,被拉了出去。

百官胆颤心寒,唯恐下一个挨刀的便是自己。声誉没了,于文官而言,比死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