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不干了(6)
老皇帝清醒过来,漱完茶水,急切嚷道:“来人,柳美人意图谋刺,拖下去斩了!”
柳美人泪如雨下,哭得撕心裂肺。
郝瑾瑜心中不忍,道:“圣上,今日乃是八月二十九,破军星飞临中宫。破军主杀,再见血光,恐有血光灾气。柳美人命格属金,尤为相撞。不如……罚美人闭门不出,思己过。”
老皇帝迷信,原身没少钻研命理术数,郝瑾瑜张口就来。
刘子骏听此,诧异地瞥了郝瑾瑜一眼。
皇帝犹豫片刻道:“按照郝卿所说,拖下去。”
终究是丢了大面,老皇帝环视四周,甩手打翻装有葡萄的盘子。
刘子骏瞳孔紧缩,抬手接住两颗葡萄,剩下的许多黑紫葡萄沾染秽物,滚落在他的脚边。
他额角青筋暴烈而起,五指握紧手心的葡萄,苦苦遏制内心的杀意。
不肖子孙!不肖子孙!
刘子骏,不,应当是刘璋,在心底怒骂。
刘璋,大梁的开国皇帝。
佃户布衣出生,祖上世代种地为生。适逢前朝君主昏庸无道、奢靡无度,百姓民不聊生。十五岁时,投靠农民起义军,花了十五年时间荡平前朝,建立大梁朝。
登基四年后,御驾亲征北胡蛮夷,在班师回朝途中,不慎感染恶性疟疾而亡。无子,胞弟继任皇位。
刘璋万没想到自己死后,会穿越成为百年后的刘家后代刘子骏。
他醒来,陌生的奴才口口声声称呼他为“太子”时,就觉不对。他为始皇太祖,何曾做过“太子”?
从太监口中得知年岁后,刘璋整夜关在寝殿,阅读历史典籍,恶补百年逝去的岁月。
以及察看刘子骏的札记。
他没有刘子骏的记忆,庆幸的是刘子骏有每日写札记的习惯。不幸的是,札记内容不堪入目。
刘璋三观震裂,当场掀翻了桌子。
刘子骏身为太子,性格懦弱不说,竟痴恋宦官,甘愿被其亵玩。
字里行间极致仔细描述了两人的床笫私事。
不堪入目!荒.淫败坏!恶心至极!
刘璋又不得不从淫.乱的文字里,搜寻有用的信息,分析现在的处境。
一夜恶心吐了两回。
当第一束阳光透过窗户,照耀刘璋苍白如鬼魅的面容,他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千秋万代,江山一统。刘璋作为开国皇帝,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却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但是!
竟然还不到百年,就败落成这等狗样子!
一百年都不到!
他娘的!
刘璋泄愤似的,狠狠踩踏札记,边踩边骂!
发过怒火后,刘璋冷静下来。
他一生戎马,踏山河,创王朝,受子孙后代敬仰。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亲手把破碎的山河建立成繁华盛世。
老天待他不薄,让他重生到刘氏子孙身上,刘家王朝命不该绝。
他从此便是刘子骏,大梁王朝的第八代子孙。
重整山河,干死不肖子孙!
刘子骏捡起札记,重新藏入暗格。他对于现在的情况了解不够深入,还要依赖札记的信息,掩护好身份。
伸手取下墙壁悬挂的宝剑,踹开门,直奔皇帝寝宫。
原身为傀儡,没有自己的势力。他要获取皇帝的信任,以太子身份参与朝堂政事,扶持力量。
至于狗阉贼郝瑾瑜,他定要将其凌迟处死。
碍于札记的限制,刘子骏知晓老皇帝昏庸,竟不知昏庸奢靡到这等地步。
这种不肖子孙,留之何用?该杀!
刘子骏强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劝诫的话:“此时深秋,已过葡萄丰收季。一颗葡萄的成熟,要浪费多少炭火温养,耗费多少人的心血!本就不该如此奢靡无度!
天下种植葡萄的农民做错什么?您的一句话,便要他们失去生存的倚仗!”
郝瑾瑜吓了一跳,乖乖!盛世小白莲还挺猛的嘛,不要命啦!
“太子此言差矣!”郝瑾瑜见皇帝脸色青红交错,赶忙出声道,“天下是圣上的天下,这天底下的万事万物理应为陛下服务。葡萄险些谋害到陛下,全天下的葡萄便没了存在的理由。”
这一通马屁,吹得老皇帝面色稍微缓和些许。
郝瑾瑜再接再厉,假惺惺道:“陛下若能饶恕葡萄的过错,让天下的果农也感受感受皇恩的浩荡,岂不传为一段美谈?”
刘子骏微微瞪大了眸,流露出错愕的表情。
想他当年为了生活,讨过饭,住过破庙,甚至投降对手,曲意奉承。穿到刘氏子孙身上,也可以腆着脸叫第七代子孙一声“父皇”,自认脸皮厚到无耻至极。
一世不服输的开国皇帝,在不要脸这件事上,不得不承认——他输给了狗阉贼。
不止刘子骏,所有人的脸上无不呈现出类似尴尬的表情。
人人吹捧帝王,但郝瑾瑜的马屁吹得实在太没下限。
郝瑾瑜腰杆挺直,无辜地眨眨眼。
看我干啥,附和啊,诸位。
刘子骏抿了抿唇,极艰难地开口:“父皇隆恩盛宠,心胸宽广,百姓之福也。”
“圣上隆恩,百姓之福。”众人齐刷刷唱和。
第4章 共餐
在大家众志成城的拍马屁仪式中,老皇帝极大满足了颜面,宽宏大量地赦免全天下葡萄的罪责。
郝瑾瑜紧跟刘子骏身后,两人往回走。
他看着刘子骏小心地剥开手里的葡萄皮,塞入口中,好似吃的是什么珍贵的灵丹妙药。
郝瑾瑜疑惑地蹙眉,小太子寻常只会嫌弃葡萄汁水黏腻,非得要侍女们剥好放进碗里,方会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