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五十次(57)
鼓手有点着急地打断他:“可是三哥,没有你我们没有今天的。”
“我打三份工呢,就我们乐队赚钱最多。”鼓手很直肠子地讲。
大家都被他逗笑,但笑容里都藏着苦涩。
“我明白你,但这件事不是可以假设的。”钱与舟看着时瑞,坚定地说,“如果不签公司,你怎么保证到今天吴优就不会离开呢?这种假设本来就不成立。你没必要责怪自己。”
时瑞托着脸,表情还是颓唐:“我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
“吴优比我更纯粹,我什么都想要,却什么都得不到。”
时瑞眼睛里仿佛含着水光,他微微仰着脸,苦笑了一下。
钱与舟沉默良久:“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办?找一个新的吉他手吗?”
时瑞摇了摇头,说:“其实我最近状态也挺差的。”
钱与舟心里咯噔一下,他似乎已经预料到时瑞接下来要说的话。
时瑞很平静地说:“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我想乐队先休息一阵子。”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钱与舟慢吞吞地喝酒,他想,这个酒一点都不好喝,回味是苦的,压在舌根,上不去下不来。
最后钱与舟喝完杯子里的酒,说:“只是休息又不是解散,正好一巡也结束了,我去和公司沟通,没关系的。”
大家都沉默着点头,钱与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其实有点埋怨自己,团队变成这个样子,是他这个经纪人太失职。
但情绪已经够坏,他不能再说什么。
钱与舟离开这家临时小酒馆,往外走,直到走出音乐节场地。
外面就是海,钱与舟走到海边,把热闹和嘈杂留在身后。
海边只有寥寥几人,钱与舟很想抽一根烟。
他想起很多事,毕业那一年,乐队解散之后,他一个人完成了善后工作,在那个小小的地下室里收拾东西的时候,也有这样恍惚空虚的心情。
原来不管是作为学生还是成为大人,这些事依旧无法改变。
他的背后是音乐节成片上万狂欢的人群,他们充满希望,可以举起旗帜,举起心脏,举起梦想。
可他们不会知道,在这样一个乌托邦里的一角,刚刚上演了一场最无奈的离别。
钱与舟呆呆地看着潮水扑上岸,想要独自消化掉这些情绪。
手机却很煞风景地响了起来,钱与舟拿起来,发现是庄定湉打来的。
钱与舟定了定神,才接起来,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湉哥,怎么了?”
庄定湉的声音有些模糊,他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钱与舟看到天边出现的晚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呆了太久,他想了想,说:“马上回来了。”
庄定湉轻轻笑了,他很温柔地说:“你先别动,现在这首歌是你喜欢的。”
接着,手机里就没有庄定湉的声音了。
钱与舟听到了很熟悉的前奏,一段轻快的口哨,他按紧了手机,让它贴住自己的耳朵,呼吸也不自觉放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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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愧疚的夏夜
不愿对任何事负责
不打算笔直地撞击日落
只想被放倒在凌晨的街头
音乐声隔着手机流淌进钱与舟的耳朵,听起来不那么完美,混着庄定湉那边现场嘈杂的人声和钱与舟这里此起彼伏的海浪声。
那么模糊而遥远,就像是老式收音机里音质糊成一团的唱曲。
但听起来是那么美。
钱与舟鼻子泛酸,他闭着眼睛,安静地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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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末日明天的歌手
变换翠绿的脸向你
“要不要做我手里的气球?”
等到手机里再一次出现庄定湉的呼吸声时,钱与舟急不可耐地说:“湉哥,我来找你。”
作者有话说:
《救命公园》丢莱卡
第37章 那就唱《及时道别》吧
钱与舟扭头回去,他穿过人群,身边掠过音符和风。
台上的主唱唱得尽兴,提着麦架原地转了一圈。
歌词写得像诗,节奏感却是出乎意料得强烈,鼓点重而急促,像是心跳。
钱与舟忍不住踩着鼓点跑起来,他的心脏被涨得很满,他觉得一切都在远去。
他想起困住他整个少年时代的荒唐梦境,他站在学校操场,地面开始坍塌,他只好往前跑,可是那裂缝追着他。
钱与舟跑得精疲力尽,仰起头,看到教学楼上站着一个白色的影子,像一个冷漠的神明。
钱与舟看到了庄定湉,他站在人群后面,抱着胳膊,安静地听歌。
钱与舟靠近他,喊他的名字,在庄定湉转身的一瞬间,他像一只着急归巢的鸟那样,紧紧拥抱住了他。
具有忧郁气质的主唱唱到最后近乎在嘶吼,就像是钱与舟梦境的最后,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一个人的名字。
但无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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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太当真
要什么对等或平衡
延续爱的是恨总好过平稳
苏丽珂苏丽珂
这不是给你的歌
庄定湉被他抱得发懵,隔了很久才伸出手,环抱住钱与舟的脊背。
“怎么了?”庄定湉问。
钱与舟的声音闷闷的:“这首歌叫《苏丽珂》,和一首格鲁吉亚的民歌同名,在他们的语言里,这是一个男女都可以使用的姓名,意思是灵魂。”
庄定湉“嗯”了一声。
钱与舟深吸一口气,庄定湉身上的味道让他安心,他慢慢放开手,笑着看他:“好久不见。”
庄定湉很溺爱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也笑:“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