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目惑世(147)
“为什么要清理?战死沙场,是她们没有用,不需要坟墓。”靳风冷冷道。
她说得没有错,炎火国的人一直都觉得战死是弱者的表现,弱者就不值得同情,这是我们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可是,那个人,却生气了。
那个面具遮住了她的表情,可是她放下手边的一具尸首,慢慢站直,向靳风走来,那样的气势,那样的动作令人莫明的心惊,我不自觉后退了几步。
而靳风毕竟征战十年,即使输了,她还是有着自己的傲气。
“你给我再说一遍。”她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在靳风两步之遥站定。
所有人都注视着对峙的两人,君临的人防备靳风出手,我们的人也防备她有什么动作。
“我说,战死的人就是弱者,不值得……”靳风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她猛然挥出的拳揍个正着,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无法反应。
靳风愣了下,随即也出手,两人立刻拳脚相向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许动。”她们同时出声,制止了要上前帮忙的人。
靳风始终不是她的对手,被她一手反剪双手在后,一手提着领子,居高临下的直视着,嘴角还有点点的血迹。
而她也因为一时大意而被打落了面具。
那张艳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众人面前,抽气声此起彼落。
“你怎么可以说战死的人是弱者?怎么可以说不用同情。”她蓦然的大吼,吓住了所有人。
我迷惑地凝视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生气。
“你到底知不知道人命是要怎样尊重?你们发动这场侵略的战争到底是为了什么?就因为上位者的一己之私而导致生灵涂炭,值得吗?每一条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明不明白?你的士兵对你来说只是士兵,死了一个会有别的补上,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们的家人呢?她们的夫君孩子呢?对她们的家人来说她们就是不可替代的,或许在她们的家乡还有人在等待着她们呢!所有能上战场的人都不是弱者,她们是最伟大的人,为国捐躯,你居然还说她们不值得同情,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
那样浓烈的感情就这样弥漫整个战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我们一直以为的某些东西也被摔碎了,再也看不到原来的样子。
“王爷……你,你冷静点……”
“对……不……不要跟她们说啦……”
我看见两个面目相似的君临女兵走上前来,慢慢弄开她的手,要她放开靳风。
我看见她们眼眶都红了,不,应该说,君临那一片在场的士兵眼眶都红了。
很感动吧,有这样的主帅。
真是令人艳羡。
晚上,我在营帐内渡步,没有睡意。
早上的那一幕,太震撼了。
心烦意乱间,我决定出外走走。
一阵轻柔的竹笛声响起,我不自觉地向声源处走去。
想不到,居然是那个稚龄王爷。
“谁?”她冷然道,回头看着略微手足无措的我,放柔了语气,“是炎火国的士兵?”
我点点头,慢慢站到了她的身边。
“你在做什么?”
“吹笛。”她扬扬手中小巧的竹笛。
“什么曲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多话,我只是单纯的想和她聊天。
“安魂曲。”
我默然,是献给战死的将士的吧。
“送给你吧。”她突然将竹笛递过来,吓了我一跳。
“为……为什么?”
“因为你刚刚的脸上,有流露出伤心的表情,看来炎火国的人还是有尊重生命的人啊。”她轻笑,月色流泻下,少女的清丽展现着无限魅力,令我忍不住红了脸,我该庆幸我服下的药令我现在的肤色恍若黑墨,而且在夜色中,她应该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谢谢。”我喃喃道,收下了竹笛,那上面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是我亲手做的喔。”她微笑着,拍拍我的头,“要记住今晚啊。”
我想她是要我记住今晚这份尊重生命的心,可是,我却记住了属于她的温度。
少年懵懂,我不知道自己总是把玩竹笛,若有所思的神情代表什么,只是让那曚昽的感情在我不自知的情况下,滋长蔓延。
十六岁,皇姐说是时候为我物识妻主,我下意识的抗拒,挑剔这挑剔那,皇姐无奈,便说:“不如你把你心中要求的人画下来吧。”
我轻笑,我心中根本无人,怎么画?可是回到自己的寝宫,我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书桌前,提笔良久。
当我回过神来,那跃然于纸上的艳丽容颜让我吓得掉下了笔。
我似乎有些明了,或许,我心动了。
可惜,相隔太远,只是一个遥远的梦。
那幅画最后被我束之高阁,不曾再拿下来。
可是我忘了,有些人的心田一生就只愿意耕耘一次,然后就会归于荒芜,旁人只能看着唏嘘,却无法将它滋润起来。
皇姐要我嫁人的意思越来越明显,逼到了十八岁,似乎是极限了。
我告诉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嫁,男子不依靠女人依然可以活得更好,让我证明给你们看。
我剪短了乌黑长发,颇有些削发明志的味道。
皇姐愣愣看着我的新形象,最后只能屈服,赐了我兵符,让我与女子争个长短。
只是离京附边去的那一天,皇姐凝视我良久,幽幽地叹了一句:“那个心中之人当真如此特别,无法替代吗?”
我愣住,目无表情地离开了。
我无法回答,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