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起三生缘(4)

“……”

素千秋沉默半响，操纵轮椅前进。

凤苍起心中暗叹，将手放开——虽然他对这个人非常以及十分的感兴趣，但莺刀却不是一个强人所难的人。

眼看素千秋行至小路尽头，清冷的声音再度传来。

“进来吧。”

晦暗的心情一时间仿佛日照满天，凤苍起笑着几步掠到素千秋身旁。

“与我交朋友总是不会亏的。”

“我没见过这么喜欢自夸的人。”

“我猜你总共也没见过多少人。说起来我还没问你的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好朋友罗浮之主吧？”

“……素千秋。”

凤苍起一时愣住。

素千秋。

他将这个名字在嘴里无声念了几遍，一股蓦然怜惜之意涌上心头，却转瞬间如潮水般退下，徒留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素千秋的轮椅停住，回头看着静立在路上不动的人。

被那双眼中疑惑的光芒所唤醒，凤苍起上前几步：“是个美丽的名字，很适合你。”

“名字就只是名字，我可以叫做素千秋，别人也可以叫做素千秋，世上同名同姓者众多，谈不上美丽不美丽，适合不适合。”

“但我的朋友素千秋，就只有你一个。”

“你定然很适合甜言蜜语，但对我无用。”

“这都是真心话啊，千秋。”

“你跟别人交朋友，也这么自来熟吗？”

素千秋很奇怪，江湖传闻中凤苍起虽然朋友众多，但因为追逐者更加众多，所以一直以一种高人的形象出现，但眼前这个人，完全不像是那日干脆利落破阵之人。

简直无赖。

“怎么会，千秋当然是别有不同。”

凤苍起说这句话本是为了调笑这清冷的罗浮主人，但话一出口，却觉得正是这个道理。

从初见到如今，素千秋对于他来说，确实跟别人有很大不同。

在此之前，若有人说凤苍起会死缠烂打跟一个人交朋友，莺刀客只会一笑置之。

瞥了凤苍起一眼，素千秋也不再言语。

通幽小径的尽头，一块小小的石碑立在入口，上面的字迹和杀阵入口前的石碑同出于一人之手，却不带丝毫杀气。

“千秋幽境。”凤苍起念出石碑上的文字，笑着看向素千秋，“确实很适合你。”

素千秋似是已对凤苍起的笑言免疫，径直将人带到修心亭，未完的棋局摆在那里，凤苍起探头一看，局势诡秘莫测风起云涌，但这幽境之中没有丝毫人声，似乎只有素千秋一人——难道他总是自己一个人下棋么？

一念及此，凤苍起心中更坚定了要成为这人的“好朋友”。

他不希望这个人如此寂寞。

☆、亭中对弈再交心

凤苍起和素千秋坐在棋盘的两端，素千秋伸手敲了敲棋盘，盘面突然翻转，满盘落子消失不见，只听一阵脆响，黑白棋子分别流入两个棋盒中，竟是毫无混淆。

凤苍起眼中一亮：“好机巧。”

他伸手拿起一枚黑棋一枚白棋，武人的敏锐让他觉察出两种棋子重量的不同——这微弱的差别大概就是分开黑白棋子关键之所在了。

素千秋见他第一时间发觉棋子的不同，眼中滑过一抹亮光。他将黑白棋盒放在棋盘上，示意凤苍起挑选。

“看来你这里从不待客。”凤苍起接下白棋，笑看素千秋，若有所指。

“不请自来便非客。”素千秋虽是这么说，还是敲了敲轮椅，一阵轴轮声响从修心亭传出，不久之后，凤苍起就看到……一个端着茶水的木偶缓缓而来。

真的只是一个木偶，此间的主人甚至没有费心为其描绘眉眼，只有一个圆圆的头和柱形的身子，脚的部分则是安了两个轮子。

半人高的小木偶晃悠悠地滚了过来，也算是憨态可掬。

“如此机巧，就是在七鲁门也不曾见过。”

相比自动寻来的木偶，平生好酒的凤苍起对茶水那是半分兴趣也没有。

“不过旁门左道而已。”素千秋轻巧带过，伸手一子黑棋直落天元，“落子吧。”

凤苍起看了看素千秋毫无表情的清俊面容，笑着执起一颗白子。

——天元破局，来势汹汹。

看来这位罗浮之主心中对自己颇多怨念。

这一局棋从天光下到日落，依然没有分出胜负。

素千秋看着棋盘走势，手中的黑子始终也落不下去。

莺刀凤苍起！

明明这局棋早可分出胜负，但面前这人偏偏在有利之时出昏招，不利之时死缠烂打，硬是将好好的一局棋拖了个残缺零落，到现在还胜负未分。

素千秋自己跟自己下了无数次，却从未见过盘面这么难看的棋局。

凤苍起拿起腰间挂着的酒葫芦，浅饮一口，桃花眼中笑意闪烁。

一人未尽全力，一人胡搅蛮缠，这局棋下到现在，面上实在不怎么好看，如果让顾大师看到，八成要觉得他和千秋有辱弈棋之道。

然而他却觉得这样和素千秋下棋，看着那人抿紧嘴似是想要开口骂人却又因为不熟所以强硬忍下的样子，简直有趣极了。

这局棋就算下到明日又如何，反正他也没什么急事要做。

在素千秋思索棋步的时候，凤苍起的目光又落在素千秋的脸上。

“你右边的细辫——我记得是北荒城的风俗？”

素千秋瞥了他一眼，并未答话。

凤苍起曾和朋友们去过北荒城，那里确实有在右侧束辫并缀以平安珠的习俗，因为六股束辫的手法和南方不同，千千还颇感兴趣地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