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春山(402)
“咋听,你把草握自己手里, 多晃几下,”姚三将手里的草上下摇晃了几下, 草有相互摩擦清脆的沙沙响,“听到这声了,跟风吹叶子似的,那这草就晒成了,能用铡刀铡好装袋了。”
他又挑了另外一把刚晾不久的,又晃了晃,没有那种沙沙感,闷闷的。姚三说:“这种就没晾好,你搁手上团一团,它散不开是水多。水多了放皮袋子里会有齁齁气,要醭(bú)起。(生白毛)”
姜青禾一一记下,姚三接着说:“堆草垛俺不教了,封顶系紧压好,上面草一定不能湿,放到没日头的地方去,不然等着它烧起来吧。”
他咳了一声,姜青禾顺势递给他一个羊皮水囊,里头装的是正宗马奶酒,姚三满意接过才继续往下,“你们湾里要是草多,做草架子还不成,得搭草棚。”
姜青禾了然,其实这个草棚就是仓库,用来堆放干草免得露天进风沙的,干草还得架空一点,不能“顶天立地”,塞的草棚满满的就容易起火。
当然更适合干草往外运的法子,一是用皮口袋装,二则是打捆,把草晾干后一层层叠起卷好,用石头去压扁,圆圆一个,用麻绳捆好就行。
姜青禾跟姚三学了五天,他不收钱,但要顿顿吃肉喝酒,在蒙古包这里吃羊肉,大块炖煮,最好的肉都给他了,在湾里吃猪肉、鸡肉、鸭肉,酒是上年酿的地道红薯酒。
吃得他心满意足,那只百灵鸟也吃上了虫子后,湾里的大草棚也建好了,他还嫌姜青禾讲得不好,在把式学堂里给那些种草、割草、晾草的讲了又讲,等他讲完,他又美美吃上了。
这尊大佛伺候好了,小半个月里青贮的事也到头了,牧民割下来的这批草晒的不错,颜色虽然不甚青绿,但是比起那些枯草又好太多。
这样挑苜蓿初花期割下来,在阴凉地晾出来水分正好的牧草,哪怕是很挑嘴喜欢吃嫩草的绵羊也吃得很起劲,一点不挑。
晾好干草以后,迎来了麦子的收割,这是今年换种了和尚头这一良种的麦子,出面量要比之前的种子多得多。
姜青禾种的麦子多,热死黄天的,她已经不打算自己累死累活收麦子了,她可以种,但收麦子真的是个苦差事,麦芒刺进肉里让人痒得没法子。
她去镇上找了麦客子,专门帮别人收麦子的,也可以忙活别的,只要钱给够,啥都能干。
这五个人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一进麦子田里,拿了镰刀一顿割,打起麦子贼使劲,两天就把活给干完了,动作利索极了。
姜青禾还成了湾里早早收完,吃上新麦面的人,不过今年她徐祯不在,她还是选择和四婆她们一起吃。
和尚头这种麦子磨出来的面特别细,又白,不是那种带点黄的,而是纯白,揉成面就特别筋道。
四婆做了浆水,用酸菜和芹菜切碎,焯到半熟,加面粉到缸里发酵,闻道一股酸而不臭的味道,浆水基本就好了。
姜青禾做不好浆水,总有股奇怪的味道,但四婆做的呛浆水香死个人,尤其油热后放了葱花蒜末,一倒浆水煮沸,滚滚而上的香气在小屋里蔓延。
下点手擀面,用浆水煮一锅,那面滑溜溜的,吃下肚,在这大热天离,酸味让人胃口大开,精神一振。
不过大人爱吃,小娃更喜欢甜醅子,尤其是蔓蔓,爱缠着四婆给她做。
四婆也肯依,花了三四天费劲窝好,那香香甜甜,略带点酒味的,蜜汪汪一碗,让蔓蔓和小草吃得头都不抬。
“慢点吃,还有呢,”四婆坐在她们两个中间,手搭在两个小娃背上,和蔼地开口。
今年年景好,日子也好过,四婆也不再那么抠搜,做了不少甜醅子,还给小娃又熬了甜滋滋的灰豆子。
不仅如此,以前吃个蛋都要省,眼下随着每家鸡鸭养得越多,鸡鸭蛋也没有藏着几天吃一个,不管是娃还是大人,隔三差五就能吃上一碗鸡蛋茶。
四婆喜欢热闹,见着人多,宋大花一群人都在,还非得搅面糊做鱼剪子,用剪子剪成细细的长条,两头尖中间粗的,像条小鱼一样。
“婆啊,你别做了,”姜青禾喊她,手里的浆水面还剩些底嘞,这会儿又给做上了,肚子都撑得吃不下。
虎妮呼噜噜吸着面,含糊不清地开口,“你甭管,让俺娘做,做了俺能吃。”
“俺也能吃,”蔓蔓嘴里还嚼着荞麦粒,立马附和,手还举得高高的。
小草摸着有些胀鼓鼓的肚子,她也开口,“俺也是。”
“吃点吧,俺也能再吃些,”宋大花撸起袖子,她喊:“婆俺来帮你啊。”
最后大家面对一大锅的煎鱼子面面相觑,姜青禾摸肚子,她想摇虎妮的身子,叫你说要吃。
反正结果吃得太撑了,在外面院子里转悠了老半天。
收了麦子,稻子也种上了,六月六大伙又吃了顿肉,这回土长没出肉,各家今年也赚了点钱,倒也没那么抠,有鸡的出了只鸡,养鸭多的人家出了只鸭,还有的就给鸡鸭蛋,实在没有的,出了点新麦。
所以今年的六月六,除了晒新衣外,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那空地上摆着从东家拿的八仙桌,西家出的板凳,高高矮矮大小不一,可大伙都很高兴。
笑着一起帮忙,烧火洗菜切肉,烟火气十足。
这天晚上大伙吃了西葫芦熬羊肉,绿豆汤、蒸肉卷子、辣炒鸭、炖鸡汤等等,吃得人满嘴流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