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皇榜中状元(68)+番外
薛灵均当然也知道宋濂,传闻他幼年成名,十六岁便被举荐入官,极受前朝天子赏识,二十岁就官拜丞相,是大殷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宰相,随即又创立长明书院,他的学生做官者无数,成为一代名师,后来又做了前朝太子太傅,只是不想朝堂生变,他不惑之年又归隐故乡,钓鱼玩鸟、赏花作画,洒脱至极,此等人物,又能有此豁达心境,真叫人佩服!
“玉郎,你是在宋州与宋太傅相识结缘的吗?”薛灵均好奇问道。
“并不是。”林岱安摇头,“我是在沅州,被老师捡到的。”
“岱安,我不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泥塑。”薛灵均认真地瞧着他的双眼,“我想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林岱安眼眸中闪过犹豫之色,终究,还是败给了薛灵均眼中的赤诚。
他向薛灵均讲起往事,声音清澈、冷静,就好像诉说的那些苦难,是别人所经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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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宁十六年,沅州。
子夜时分,夜空中挂着冰凉的下弦月,若异鬼在冷笑。
桐城西处,有一个寂静无人的暗巷,那暗巷十分狭窄,曲折蜿蜒,在月下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暗巷尽头,豁然开朗处,有一处院落,地上有井。
七八个黑衣人,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洞。
有两人推开井盖,扯住绳索向上拉起,叮叮咣咣一阵响声后,井口处露出一只夹竹桃藤编制的笼子。
笼子里有一个少年,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蜷缩着,素白衣衫被泥土玷污得黑一块白一块,十分斑驳,头发上也沾满泥土,隐约露出青色的发带。全身上下,也只有脸上还算干净,一双极致黑瞳,透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
这少年就是林岱安。
他不知道自己在下面被关了多久,饥饿与寒冷已折磨得他几乎无法思考。
“这个还活着!”一个黑衣人喊叫道,说着朝笼子里伸手,去撩林岱安的头发。
林岱安扯过发带猛地将那人的手腕缠住,猛地一勒,低头狠狠咬在那人手腕上。
那人登时发出一声惨叫,抽刀斩断发带,抽走已经掉了一块肉的手,似不敢言语,捂着伤处退到后面。
后面为首的黑衣人却道:“还有力气咬人,这个不错!把他送到场子里去!”
接着,他们打开一个又一个井盖。
林岱安在心底麻木地数着,来提醒自己不能昏过去。
一个,两个,他们统共拉出来十个人。
有五个已经死了,两个奄奄一息还剩一口气的的,被黑衣人直接又丢回井里。
活下来的,只有三个。
另外两个也蜷缩一团,林岱安只能依稀瞧出,其中一个似乎是名年轻女子。
笼子被黑衣人抬起来,转到院子里的一处破败旧屋,一名黑衣人掀翻杂乱的箱柜,推开地板,露出一个入口。
紧接着,林岱安身处的笼子便被踹了一脚,咕噜噜从入口滚下去。
他原本就饿得头昏眼花,这一下更是眼冒金星。
笼子滚落在地后,又打了几个转,林岱安已经开始耳鸣如雷。
待稳住后,过了许久,林岱安才听得见四周的声音,由小渐大。
他咬牙醒神,抬眼看望四周,却黑漆漆一片,只有角落里的一盏豆丁一般大的桐油灯,似乎随时都能熄灭。
另外两个笼子也早已滚落进来。
有人上前打开牢笼,将他拖拽出来,咔咔两声,手脚上都被戴镣铐,又立刻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推,进到一间牢狱一般的、大一点的铁笼子里。
他终于能够伸展一下早已僵木的四肢。
桐油灯忽地灭了,这下连一丝光亮也没有。
四周猛然陷入寂静,像是除了他自己,连一个人都没有。
但他知道,这里除了他,还有很多人。
都和他一样,被关在铁笼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终于熬过了一个漫长的夜,几名黑衣人从上头跃进来,点亮火把。
林岱安才发现,这地下暗室竟然十分大,有些像斗兽场。
一眼望去,大约有百来个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
那些人脸上的神情,有凶狠,有麻木,有恐惧,有绝望。
笼子后面,有一道铁栅栏,每一根铁都拳头般粗。
吱呀一声,原来铁栅栏外,还有一道厚重的铁门。
几十个黑衣人从铁门涌进来,又纷纷列成两排,让开道路,在中间放置一把精致红木椅。
一名带着银制面具的红衣男子大步走进来,一撩红袍,利落落座。
那群黑衣人立刻齐齐跪下来,喊道:“恭迎世主。”
这位红衣世主微微颔首,一言不发。
为首的黑衣人道:“世主,这一批选出来的新人还不错!可做我红莲世人!”
红莲世主在面具下发出冷冰冰的声音:“今日吾来,只挑一人。”
那黑衣人愣了一瞬,道了声“是!”
他转身,对手下人摆摆手,立刻有黑衣人取出包裹打开,丢了几个包子在地上,散发出阵阵肉香。
笼子被一个个打开。
林岱安与其他人一样,被放出来。
只是他们这些人,与红莲世主之间,隔着一层结实坚固的铁栅栏。
林岱安闻到肉香味,胃立刻痉挛起来。
其他人也与他一样,眼中瞬间迸发出野兽般地光芒。
有黑衣人高声喊道:“老规矩!谁能本事抢得过别人,谁就有肉包子吃!”
被放出来的人们,立刻一拥而上,场面顿时陷入混乱,撕打啃咬,饿极了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