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不完小受兜着走(72)
三天後,敬之醒了。听到医生说他可能会留下後遗症,他笑笑,将裹著纱布的脑袋凑到我怀里:"我像不像颗粽子?"
我落下泪来。
没有海誓山盟,我们就这样开始了平淡的生活。
叔叔有三家布料店,我们便帮著一起打理。但布料店的生意并不理想,只能勉强保本。
养育我们的老夫妇在那一年先後病逝,我们将老工人的堂弟"龙哥"接来照顾,他不肯吃白食,也就在店里帮著做点杂事。
三个月後的一晚,几把大火同时烧了三间铺子。
对於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我们并不意外。
三代单传的赵家又怎会如此轻易地放过敬之这唯一的血脉?
敬之对此很内疚,叔叔却一笑了之。
我们找不到工作,只能在一家国有企业开始了炼钢的活儿。
天气越来越炎热,我不停地往高温的炉子里加著碳、溶剂和一些金属,感觉自己也被一同融化......
养尊处优的身体每况愈下,但当满头大汗灰头土脸的敬之对我笑时,什麽都无所谓了......
入秋後的第二天,我还是病倒了。少得可怜的工资请不起医生,敬之和叔叔到处求人。
恍惚间,有人说:"他活不久了......"
渐渐的,我醒得越来越少。每次醒来,都看到敬之守著我,越发憔悴的样子。
我很想安慰他,但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忽有一日,我睁开眼,奇迹般地又有了力气。
我下床时,敬之愣了。他到地里给我掘来些野菜下饭,我吃得津津有味。
晚上我做了两菜一汤,叔叔回来时,却抱著我哭了。
躺在床上我问敬之今天是什麽日子。
他别过脸说,是立冬......
我望著窗外的漆黑喃喃道:"敬之,我从没有後悔过......"
他的泪落在我的唇上。我在他的怀里安然入睡。
恍惚间,我觉得他在吻我。他的胡渣刺得我有点疼,吻却连绵而煽情。
梦中,他回首说:"已末你等我......"
我认真地点头。
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敬之已不在了。叔叔说,他去杭州亲戚那里合作一笔生意。而那个一直照顾我的老中医,是父亲生前的好友。
我努力配合著让身子快些好起来。我希望敬之回来时,看到的是只生龙活虎的小豹子。能下床时,我开始给敬之写信。
但他一封也没回过。
对於叔叔给的诸多理由,我只能默默点头。
一日,趁叔叔不在,我披了外衣跑出去。当看到人去楼空的赵家旧宅时,一切明了了。
叔叔说敬之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说我答应过要等他。
一晃一年过去了,叔叔在我再次拒绝他後叹了口气,留下那两张地契便和广州的家人团聚去了。
此後的三年,我独自经营著两家店铺,每天仍坚持给敬之写信。田野的树根下埋了满满一箱的思念,但我并不奢望他看到......
第四年春,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北方的请柬。
请柬上一对男女,穿著华美的礼服,笑得一脸甜蜜。
我在田野上坐了一整天,龙哥来找我时,我指著那带著泥的箱子说烧了它吧。
我没有勇气亲手毁了这累积四年的酸涩......
变卖了财产,打发了店员,平静地看著火舌在夜色中舔舐空荡荡的店铺。
买了张最近班次的车票,提著简单的行李,就这样离开了这个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地方。
再见到赵敬之,已是六年後。停车场里,他拦住我,问我这些年都去了哪里。
我的冷漠激怒了他,他按住我疯狂地吻,我嘲讽一笑。
几日後,寒庚在店里失踪。一个女人打电话给我说,儿子和赵敬之,你选一个。
她的声音久违了,没记错的话,今天是她的生日。
我按秘书给的地址找到她家。透过落地窗,我看到一席华服被宾客们簇拥的她和站在她身旁温文尔雅的赵敬之。
拿起手机拨了个号,不一会儿,赵敬之便从屋里飞奔出来。
看一眼追到门口气得脸色发青的林玉婷,我笑著合上车门。
纵火、喜帖、绑架......你不择手段地想得到的,我却只要勾勾手指......
一路上,赵敬之滔滔不绝地诉说他父亲去世後他如何费尽心力地找我,如何在杳无音讯中绝望。
我不发一言地将车开到宾馆,他在意乱情迷中喊著我的名字,我冷笑著任他摆布。
一星期後,林玉婷如我所料地妥协了。沈重的锁落在地上,我终於看到了那个在地下室被关了整整七天的我的子嗣。
林玉婷,你选错了筹码......我俯下身,对上那呆滞空洞的眼神。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人。
"你怎麽还没死?"我疑惑道。
他霎时瞪大了眼,尖叫著缩到角落。寒辰赶到时,错过了最精彩的戏份。
"寒已末......我真怀疑你的心是用什麽做的??"林玉婷挖苦道。
心??
我笑了。
借著与赵敬之的关系我在短短两年间便升到了公司总裁。过河拆桥,是我的本能。我随手设了个陷阱,搞垮了他的公司。
他怒气冲冲地找到我,将我揪到曾经的那片田野上。
坐在树下的水泥地上,他说了很多很多,一直说到泪流满面。
我静静地望著远方,温暖的风,抚过发梢,带来丝丝倦意......
忽然,他愤怒地吻住我,质问我的心是用什麽做的。
我说你们夫妻还真像,都喜欢问个没有心的人,心是什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