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四海生（重写版）(78)

有老兵走过，招呼吉极一起去"洗洗"，吉极笑着摇头。"明天就看不到这些快乐的人了！"他悠悠地想，想完又叹气，怎么老想这些？离开就离开呗，我又不是皇崞人。

细算起来，从沙漠出来不到一年，这一年就演了一出戏，从奴隶到将军，从败军之将到常胜将军。别人把蓝大将军当成传奇，回头捋一遍，自己何尝不惊讶？几百个日出日落，演尽风华得意。戏完了人散了，卸下妆头，依旧是逃难的奴隶--差点忘了，这才是自己真正的身份！

见爱奇美往池塘边走，吉极也跟过去，靠在树上等它饮水。

天色渐渐暗下来......

"那人是谁？很拽的样子。"

晚风吹来老兵们的说话声，火辣辣地打在人心上。

"他的马才拽，不跟别的马站一起，不抢马料，踢它打它都不吃，宁可出来啃草根。"

"施将军好像很照顾他，不像是奴隶。"

"看那样子，肯定是小贵族。装模作样来逛一圈，回去就当军官。"

"那些贵族将军都是草包！"

"不能这么说，蓝将军就厉害，无敌闪电！"

"那是因为跟他打对手的都草包。真厉害怎么不去打格绿迪人？"

"嘘，贵族的事，不要说了......"

吉极靠着树，天黑透人走光了，他还是那个姿势不变。

天蒙蒙黑时，爱奇美怕他要回去，借着饮水来拖延时间，但现在都黑压压地悄无声息了，见他还一动不动，不觉有些担心，跑过来扯他的袖子。吉极一惊，胡撸把脸问："饱了？"

爱奇美松开口，叫了两声。

"爱奇美，我们回去！"

还未到营帐，只见蓝兹和右将军匆匆走来。蓝兹一把抓住他："怎么才回来？"

发现吉极的手冰冷，蓝兹忙脱下外套给他穿上。

吉极恍惚地笑着，拍拍爱奇美叫它自己回马厩。

施月添的帐篷里温暖多了。

"将军，床铺已暖好。"

施月添行个礼要离开，又被吉极叫住。

右将军忙退出去："我在外面守着。"

施月添以为吉极要问路线，走回桌旁把地图摊开，吉极的心思却不在那上面。

"施月添，算苔有多少兵力？你能指挥多少？"

"原来有15万，我带来5万，共20万。其中，算苔侯的7万亲兵刚整编过，心不齐。"

施月添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蓝兹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却不明白他怎么会想到这个，厉声喝道："吉极？"

吉极笑得如释重负："我不想逃了，逃回伊网也不安全。"

蓝兹这几日对他百依百顺，就怕他往这方面想，不料他还是转过来了。

施月添迟疑地问："将军要回申采对付格绿迪使者？"

蓝兹叹口气柔声劝："元帅敢公开派使者来，肯定有安排，况且还有捷那罩着他们，你这样匆匆起兵，被动了。"

"我不对他们动武。"吉极从容地说，"我要去攻打格绿迪！"

施月添大惊，蓝兹大怒。

"你疯了？"

"嘿，我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后来事情一多，没顾上......"

"你怎么去打？上次只是5个人，就让你死了300多人，你忘了？"

怎么会忘？使尽手段只为了区区5人，捷那虽然没来算帐，但那个惨烈的战况，像尖针，一直扎在心上。

"你说过，那5个人是数字武士，是格绿迪人中的佼佼者--"吉极给自己打气。

"格绿迪人的武技都比我高，你的50个士兵杀得了我？"蓝兹不惜夸大其辞。

吉极有些生气了："打仗的目的不是杀人！"

"那你想干什么？他们现在是捷那的上宾，你怎么说服大臣们同意你出兵？"蓝兹越说越激动，这个猪头，怎么就不听劝？如果不是施月添在，早一脚踹过去了。

"只要我掌握了沃顺国一半以上的兵力，不用他们同--"

"咚！"蓝兹一拳砸在桌上，吓得施月添躲进角落。

"你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怎么不替别人想想？皇崞与格绿迪有协议，互不侵犯，如果其它公国反对，你根本动弹不了。"

"是格绿迪人先破坏了协议！他们派杀手来杀你，你是捷那请来的人，他们根本没把捷那和皇崞放在眼里。碧斯和欧来亚会支持我的！"

"你指望贵族？他们十几代人都在格绿迪人手下试炼，根本不敢与格绿迪人为敌。"

"那我就自己去。我不会再允许格绿迪人派杀手来追杀你--"

"我的事不用你管！"蓝兹吼完就后悔了。

吉极吃惊地看着他，慢慢冷静下来。"我本来也没想管你。"他扯了个笑容，"我要布由提摆脱‘魔鬼的诅咒'，我要皇崞不再受格绿迪的奴役。"

"伟大的理想！"蓝兹收起后悔，冷冷讽刺，"您计划用多少尸体来搭台阶？"

"看格绿迪人怎么做--"

"拿别人的生命去冒险？你太自私了！"

"我、自、私？"吉极一字一句地问，"格绿迪人有最先进的技术最超群的智慧，几百年来，他们却用来奴役皇崞侵犯布由提。为什么他们的技术不拿出来分享？为什么他们的知识不传授给两个大陆的人？谁自私？是你们--格绿迪人！"

场面不再火暴，语言却比大声吼嚷时更伤人。两人对视着，冷漠得像是在审视真正的敌人。

要让我放弃，除非杀了我。

我不会亲手杀你，更不会让你随便屠杀格绿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