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X的是寂寞/哥睡的是寂寞(87)
楚卫国一叹道:
“楚生刚满月的时候,他母亲就因精神分裂复发进了医院……之前她一直都没什么异样,原来她一直都瞒着我们……”
周瑞放下碗筷静静听着。
“医院半年,疗养院半年,她出来的时候,喝奶粉长大的楚生只会叫爸爸……”
“她待楚生好得离谱,我们都知道她是想补偿……但对楚生来说,她只是个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感情得不到回应,她便会很暴躁……有一次,楚生来我家玩,我发现他身上都是淤青,再三逼问下才知道是他母亲打的……我告诉了我哥,他只说是嫂子脾气暴躁……当时他刚当上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我能理解他的想法……”沉默片刻:“在这样的纵容下,嫂子的脾气愈演愈烈……直到楚生六岁那年……”
周瑞手一颤,抬头盯着楚卫国。
每次听人说起这个“楚生六岁时”就像听鬼故事,想知道后面的情节又害怕知道……但该来的总是会来……
“楚生六岁那年……第一次和他母亲顶嘴……被从四楼阳台上扔下去……”
周瑞一怔,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仿佛一个白面獠牙的女鬼从背后缠上来,蓬乱的发丝拂过周瑞脸颊,一阵阴气刺骨……
那天电梯里,颤抖的肩膀、温热的眼泪和晕厥前苍白的脸孔重又浮现眼前。
张司青说:
“他……有哭吧?他最怕失重的感觉了……”
只是当时还嘲笑过楚生的周瑞怎么也没想到,让楚生如此根深蒂固地恐惧着的,竟是这样残忍的一段过去……
“也算楚生命大,楼下都装了雨棚和晾衣架,他缓冲了几下摔在车棚上……腰椎骨折,肋骨断了两根……但所幸没有大碍,康复后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周瑞依然没有从那种寒意中恢复过来,木然听着。
“我哥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再次将嫂子送到了疗养院……然而不到两年,她便用裤腰带上吊自杀了……我们不想追究什么监护不当的责任……任何补偿都不能让人起死回生……”
锅子里的水泡咕噜噜地翻腾着,将锅盖高高顶起。
“或许是被母亲伤得太深,楚生对女性总有些抵触……我带他去看过心理医生,但做了几个疗程都没有效果……那天,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楚生哭了……他说,他不想让我们失望……”楚卫国一叹:“那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多残忍……我竟然和那些不了解楚生的陌生人一样,将世俗的观念强加于他,逼他按着所谓‘正常’的模式生活……”楚卫国看着那一个个象征着合家团圆的汤圆。
离开日本的那段时间,楚卫国每天都活在懊悔之中,倘若当年能坚持说服哥哥将已经病入膏肓的嫂子送进医院,或许,便不会有接下来的悲剧……
“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侄子……只要他幸福,陪在他身边的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的?”楚卫国意味深长地看着周瑞:“但我所期望的,从来不是你。”
周瑞一愣。
“那次我哥来找你,也有我的意思……”
是警告,也是试探。
周瑞的掌心渐渐滋出汗来。
“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对你还抱有期望……而是因为你是楚生这些年来,唯一心心念念的人……”
汤圆和几盘冷菜,三人沉默地吃着。楚生的视线在周瑞和楚卫国之间来回,直到周瑞在桌子底下捏住他的手,才乖乖收敛。
从楚卫国家里出来,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车上,楚生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
“我叔叔和你说了什么?”
周瑞沉默良久道:
“让我们注意计划生育。”
楚生将周瑞踹得方向盘乱转。
车一路歪歪扭扭往家去。打开门,俩儿子便一起扑上来。楚生和周瑞一人抱一个边顺毛边往里走。
周瑞到了厅里放下月饼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找。
楚生抱着汤圆凑过去:
“找什么呢?”
正说着周瑞就拖出来四只大小不一的竹木作架的灯笼和两双虎头鞋。
周瑞替月饼和汤圆套上虎头鞋,再将用牙签挑着的巴掌大的兔子灯递给汤圆,将菊花盛开的松鼠灯递给月饼。然后将一个球形的橘红色灯笼递给了楚生。
楚生低着头看着自己手上散着温柔光芒的红色绸灯:
“这是……南瓜灯?”
周瑞扶额:
“是龙珠灯。”
楚生“哦”了声,又看着周瑞手上那只总共七节的下面还装了木柄的动物灯:“这是……蜈蚣灯?”
周瑞捂脸:
“我说了你手上的是龙珠灯,那我手上的自然是龙灯了!元宵节耍龙灯你知道吧?”
楚生对着周瑞手里的“蜈蚣”摇摇头:
“龙会哭的。”
于是两个大男人带着两只小毛球提着各自的灯走进了夜幕之中。
安全起见,四个灯里装的都不是蜡烛而是小灯泡。
汤圆挺高兴,蹬着虎头鞋,捧着兔子灯,坐在月饼脑袋上惬意地卷着大尾巴看爸爸追妈妈。
妈妈手里拿着不带皮的大西瓜,爸爸举着黄色大毛虫追他。
妈妈不小心绊了一跤,爸爸扑过去当肉垫。
妈妈红着脸要起来,爸爸使劲抱住他。
“我会努力做汤圆的,无论肉的枣泥的还是黑扬沙的。”
“我会努力做花灯的,无论彩穗的镶金的还是嵌玉的。”
爸爸支吾了半天才憋出最后一句:
“所以……以后的元宵节,能不能都一起过?还有中秋节也一起,三八妇女节也一起,消费者权益日也一起,释迦牟尼佛圣诞日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