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向西(57)
吴杨女士拿着几张手绘的图纸:“来来,阿礼,这是老板给我们画的腾冲线路图,你且看看怎么走合适。”
“还要去腾冲?”
吴杨女士瞪他:“来了怎么不去?我要去泡‘大滚锅’。”
“我妈,是泡热汤,徐霞客书里说的硫磺泉。”吴淑珊在一边搭腔,“‘大滚锅’可泡不得,二百多华氏,都能烫熟饵丝了。我和阿霞姐说好了,我们先去吃‘地热三宝’,然后吃棕苞煮江鱼——阿礼哥,腾冲的棕苞可以吃诶,我们以前怎么没想过,全浪费了。”
(注:212华氏度=100摄氏度,腾冲大滚锅资料抄自网络。)
阿霞姐转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啧啧叹道:“都说腾冲翡翠匠的雕工最是精湛,今年我公公六十大寿,我可要寻个好玩意。”
好吧,去腾冲。
从腾冲回来,刀昭罕的电话又来了,邀请太太们去班宇玩两天,吴崇礼自然一口回绝。
不想一转身碰着个人,却是头人府邸管家,于是太太观光团脚赶脚启程往班宇去。
当满山的攀枝花映入眼帘,吴崇礼晓得,进入摆夷地了。
摆夷地有特别的节气和作物,麻桑蒲、柚子树都是昆明、金沧那边见不着的,更有婀娜多姿的凤尾竹和挺拔秀美的芭蕉林,满车叽叽喳喳的女人也闭嘴了,不优雅点便配不上藏在凤尾竹林中的小竹楼。
吴家女人都有些常识,晓得摆夷人讲究多,也不敢去班宇寨,只在县城住下。这可劳累着头人府邸的管家太太,两边张罗,把准备好的吃食又全部运到县城来。
美美地吃喝几天,吴家女人们都对吴崇礼的婚事改观了,再不敢背后嚼舌头批削他。
吴崇礼倒是去了趟班宇,满意地看见头人府邸尚无女主人入驻。
他本是打着去看望康朗依杰的旗号,康朗依杰却早几天被别的寨子请去文身,要端午节后才回来。
吴少爷在竹楼上留恋了一夜,离开时故意藏件衣服在枕头下,想着刀昭罕将每夜捧着衣服孤枕难眠,他忍不住歪嘴,带着一脸邪笑离开了班宇寨。
他不曾料到,自己前脚才进县城,管家脚跟脚地就派人追来送还衣服。
侍从见他磨牙,紧张地问:“吴少爷,是不是还少了东西?”
没少。少爷我牙痒!
从勐达返回保山城,吴崇礼也没力气催赶路了,马上到端午节,保山的“端午花街”自古有名,女人们赶着了,怎么舍得走?
5月初出的昆明,再回来已快7月,刀昭罕算着归程派了车子等在南门外,直接把吴崇礼请回刀氏寓所。
回到寓所见着刀昭罕,也没有多的别后叙言,两人直接滚进盥洗室又滚上床。
吴崇礼出门一趟,人瘦了一圈,吴家夫人们天天看着他不觉得,刀昭罕却晓得,圈着人竟有点不敢下手,犹犹豫豫才放出凶器,差点惹火了吴少爷。
几番翻滚灭了火性,两人才顾上说说话。
刀昭罕叹道:“我生怕你们回程又去哪里闲逛,等不着你。”
“你要走?”
“得赶回去过关门节。”
“关门节?”正享受着的吴崇礼一口气提不上来。
“去年关门节前就出来了,今年答应了大佛爷,定要回去过瓦期。”
吴崇礼不开腔,恶狠狠夹住那根朝思暮想的宝贝,抬高臀部一扭,扭得宝贝主人直抽冷气。
“崇礼,这么快又要?”
“啰嗦!”
“换个姿势,我太重怕压着你!”
“废话真TM多。”
……
“刀昭罕,怎么不叫我说话了?”
“想说什么?”
“干我!”
十天后,刀头人启程回班宇了。吴少爷照例赖在床上没下楼相送。
岩吞送走头人后就近住在运输公司,忙了几日回刀氏寓所,却见吴少爷躺在葡萄架下翻报纸。
“岩吞回来了?小白楼一帮女人吵得很,还是这里清静,你也搬回来吧,我两个好说话。”
就这样,吴少爷成功占据了鹊巢。
在吴家女人出行游乐的这段日子里,国际上可算是风云突变。
6月,欧洲战场上的法国政府不战而降,即刻便按日本要求中断了滇越铁路运输,中国只剩一条滇缅公路与外界相通。谁知7月17日,在摆夷的关门节前两天,英国也迫于日本压力,签署英日协议关闭滇缅公路三个月。
吴四爷的预言居然一语成谶,叹息不已:“现在只说三个月,到时候可以延期,三月之后又三月,三月之后再三月……政客是最无信义的。”
公路关闭,跑汽车的傻眼了,吴家马帮却不受影响,于是吴家上下又齐诵老太爷英明。
中国的所有对外通道都被封锁了,国内物价提吊桶般蹭一下蹿了上去,去年这个时候且觉得东西太贵了,现在回头去看,那只是现在四分之一的价格。
更多的联大学生迫于生计出来做工,有的坚持不了甚至退了学。
吴崇礼找过两次林宽,见他在课间疲于奔命,很是不忍。
但吴崇礼也没多的法子,自家商号要安插个伙计方便,只当伙计挣不大学生的书本钱,当师爷倒是好,却不是吴公子能做主的。至于班宇运输公司,一帮摆夷人都闲着没事干了,怎能再塞个吃闲饭的进去?即便岩吞收了,林宽也不好意思留。
林宽看他纠结,大笑:“起码我明天的饭钱是有的。看你实在闲得慌,我且拨冗抽空陪你看场电影罢。”
两人走进晓东街,林宽忽然揪着吴崇礼低声道:“看,那位就是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