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差阳错(四八短篇)(5)
或许悖乱之事在夜幕掩护下更引入堕落,一瞬间胤禛居然也懒得去想礼义廉耻的道貌岸然。他只知道此事一成,他之于老八再不是远近皆可的兄长,他们之间多了一笔能够予取予求的债。
这样不能为外人所道的亲近就像那把蛟龙穿云宝座一样引入着迷,光是想着明日醒来老八或许会有的宿世纠缠,就能让他忍下所有与生俱来的欲望,随波逐流任人动作。
佛家说舍得舍得,没得割肉饲鹰,哪来立地成佛。
老八的身体并不适合拥抱女人,还太干净太脆弱,浑不似将近而立的男人。
胤禛以为自己舍却一颗慈悲心,忍下一番羞耻心,只盼换得弟弟回头是岸,百年之后兄弟携手无间,同进同退。
他甚至已经在疼痛之余分心畅想左手老八右手十三兄弟齐心百毒不侵的局面。
这滋味并不好受,但他可以强迫自己分神去想:老八迷醉投入的喘息很奇妙,没有肮脏龌蹉的狎昵气息。
胤禛惯于掌控全局幕后谋算,让他退让的人举世难求,恐怕除了天子皇父就是眼前的人,至于甘心不甘心,他不欲多想。
他退让,不是因为舍不得老八受苦,而是因为今晚不是他舍身,明日起来羁绊不足以驯服机敏狡猾的小狐狸,等他从皇父训斥中清醒过来,这般机会再难寻得。只有自己做无辜受苦的一方,饵才够重。
眼前晃动的人影渐渐迷乱,荒诞的景象他以为自己会毕生难忘。不管初衷如何计较,他也渐渐投入其中,疼痛的另一面是难以言喻的贴近。普天之下,和只有我才能如此亲近于你,也只有我才能这样容你放肆、容你悖乱逆行。
只有我,最懂你。
只有我,才能这般容你。
激动暂时平复,二人喘息交错,缓缓平复同声。
胤禛反手搂住胤禩汗湿的肩头,眼前兄弟齐心并肩的画卷无比清晰。
胤禩却在这时溢出一声苦到极致的低泣:“九,除了额娘和你,我什么也没有了,没有了。”
……
甜蜜晦涩的心事转眼成耻。
胤禛手掌瞬间嵌上胤禩肩头,只需一把心头火,他就会翻身倾轧,以血报仇。
只是,忍字头上一把刀,他不能。
这口气若今晚出了,前番忍耐皆做白地。明日老八一句你我各不相欠就能推脱一干二净,以老八的脾性,今后避之不及,怕是连人也不用见了。他受此屈辱,怎能容他如此轻易善罢甘休?
天亮之前,胤禛已经想通,老九不能留。老八梦里尚且叨念一个“九”字,怕是心魔早种,尚不自知。
今日之耻,必然会让这二人百倍千倍偿还。若老八懂得回头是岸,还他以深情厚谊,将来爷许他一世富贵一人之下犹自可也。
胤禛自以为对老八还算了解,但第二日老八蜷缩怯懦的形状超乎预料,居然连正眼都不敢看他。
这不是坏事,胤禛告诉自己,老八越失常,证明这件事对他打击越大,亏欠也越多。
之后胤禩百般躲避龟缩,自然有皇帝打压的缘故,更有逃避风流情债的关系。对此胤禛很有耐心,债拖欠愈久,背负利息越巨。老八,你只管逃避,就怕有朝一日你还不了。
康熙五十三年,他拒绝了老九邀约,不肯过府一尽兄长情谊。并非他不想接着良妃祭礼的机会名正言顺再施恩惠,而是他以为时机不到。
一笔旧账陈年酝酿,他绝不可主动示弱。他要让老八知道自己这一关,他还没过。他该爷的,欠爷的,分毫不能少。
酒越久越醇,他可有忍耐更久,直到老八避无可避。
两年之后,预言一半成真。
老八不躲了,不避了。
可他岂会稀罕这半条踏进棺材的命?他要的驯服的,是狡猾聪颖能力出众长袖善舞的狐狸精,不是看破红尘一心等死的没用死鬼。
于是他出言相讥,说出他心里认定的事实:那一晚你说“四哥我疼”。质问这样乖巧温顺的弟弟,何时回头是岸。
胤禩果然落入他精心编制的圈套,说出“四哥若不嫌弃,只管拿去”的别扭情话。
有了这番话,他无需再手软。
老八,别忘了,你应过四哥:我不变心,你便永不相负。
5
5、负了谁 ...
一朝盟誓,兄弟二人心思各不相同。
胤禩混吃等死,再不肯多露半分前程展望,对皇帝事后诸多示好推搪敷衍,只抱着有仇报仇的心思等着胤禛那一日想不开了来找自己“讨债”。他认定行四的哥哥并不好这一口,至多是逼他求生,或者逼他去死。
那一激,当真激起他几分生志,生生从一场削骨毁行的伤寒中挺了过来,继续膈应老爹。
这样说起来,胤禛或许不算太坏。
胤禟曾经说过的,八哥为人,哪都好,就是一身庄子臭做派,总把人往好处琢磨,替人寻借口,当年隆科多吃里扒外他都只说一句“人各有志”,又说“何苦为难”。
这番心胸网罗了宗室,却要输在小人身上。
胤禩听过这话不过一笑,他宽容,不过是因为从不肯轻易相信旁人而已。因为不信,才无背叛。他这辈子唯一愿意相信他的人,已经放弃他,背离他,甚至亲自践踏他,出言侮辱他。
那时他总以为父亲的绝情无情是人生至苦,却不知有情狠绝的兄长才是他最后的劫数。
之后苦海沉浮,他亦随波逐流。
胤禛黄袍加身,一朝摒弃世外僧人的假身,劈腿坐在云龙穿云椅上等着众人对他俯首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