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素光与君共(14)

郗弘的杏子形的脸红了。他摸一摸头，脱去了爽朗的孩子气，带上了一点少年人的腼腆。

阿茂背着他翻白眼，阿弘哥哥去赌博，阿兄竟然还鼓励。

郗弘一乐，“哈哈，我和胡儿打双陆他可从来没有赢过我？”

郗超凤眸一凝，似有白雾飘过，“你和谢家的胡儿玩的好？”

郗弘抽抽鼻子，“听说谢安石在东山教养子侄，我也是难得才能见一次胡儿。”

阿茂插嘴，“就是那个‘撒盐空中差可拟’的胡儿？”

郗超摸摸阿茂的头，浅笑低眸，“其实胡儿的才德已经算是优秀了，只可惜他有一个能说出‘未若柳絮因风起’的妹妹。”

郗弘故意逗阿茂，“幸好我没有一个才德出色的妹妹，要不然的话我的日子也不会这么舒心了。”

阿茂却只用圆圆的向白玉珠子一样的脸蛋儿蹭蹭郗超白皙的手背，他手指侧面有几个常年写字才有的薄茧，蹭上去怪好玩的。

郗弘看她不理他，有凑到她耳朵边，“阿茂怎么不说话了？”

郗道茂小脸一扬，“一只大乌鸦在我旁边聒噪，我又不同鸟语，要说什么话？”

郗弘气得满脸通红，郗超却看得有趣，也不帮他们打圆场。

郗弘没有办法，一跺脚，哼了一声，跑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没忘把石竹花提走。

阿茂吐出一口柔软的气，他一走，屋子里的气流都变得静谧温柔起来了，阿兄身上一点杜若一点兰芷还有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体香，比什么花香都好闻。

郗超轻轻笑了一声，像清风过雪松，凝神静听的时候，只留下淡淡的松香。“阿弘把石竹花拿来是想要送给你，结果你还把他气跑了。”

“他才不是呢！”阿茂撇一撇小嘴，“他是拿来显摆的，你瞧，不是拿走了吗？”

“他性子火爆，你还非要气他，他就是原本想要给你，也说不出来了。”

“阿兄，你怎么好像能钻到人家肚子里，谁想什么你都知道？”

郗超宽容的笑了，“别人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向什么我倒是能猜到几分。”

阿茂不服气，“那我现在在想什么？”

“我猜你是肚子饿了，想要吃桃叶刚做好的莼羹，又不想要分给阿弘，所以才故意气他走。我说的对吗？”他笑的山水温柔。

他竟然都猜中了！今天伯母傅氏的堂兄来拜访，还送来几条自己在黄河钓的鲤鱼。她这一年多读的最多的就是《诗》。

《诗》云“岂其食鱼，必河之鲤。”

阿茂嘴馋，想着这美味已经很久了。桃叶虽然年纪不大，可是真的在厨艺上很有天分。她不仅要强，还刻骨肯钻研，许多糕点都做得很好，还自己琢磨出许多新样式。莼羹，以莼菜、鲤鱼为原料，加豆豉调味，阿茂刚得了鲤鱼，就让桃叶和几个婢女在小厨房忙碌了。

阿茂本来满腹疑惑，想要问他怎么猜到的，孰料疑惑填不饱肚子，肚子咕隆叫出了声。

她不禁红了脸，心道，奇怪，为什么和阿兄一起总是红脸还愿意跟在他身边？

“我的神珠光顾着说话，竟然忘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这下子可成了我的罪过了，明天叔父来了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呢！”

阿茂奇道，“阿父怎么回来？”离上次阿父来探望她，不足两个月，父亲就是再挂心，也不会亲自赶来吧。

“姑父邀请了叔父去他家中做客。”

“就是琅琊王氏的那个姑父么？听说他的书法被世人赞誉为‘飘若惊鸿，矫若游龙’，他写得比伯父还要还么？”阿茂眨着眼睛，好奇的问。

郗超轻勾唇角，骄傲飘渺如九歌中歌唱赞美的云中君，“阿父不是赶不上他，只是不愿意追赶而已。”

他揉一揉阿茂的脑袋，“桃叶还在等着你去吃莼羹呢。”

阿茂扯一扯他半旧的青色袖子，“阿兄和我一起吃。”

郗超眼中水光一晃，“刚刚不是故意气走了阿弘，怎么反倒要分给我？”

阿茂扬了扬下巴，“阿兄怎么会一样？”其实如果什么美食她吃了，阿兄却没有，她反倒会觉得没那么好吃。

正说话间，桃叶已经领着几个婢女托着几个托盘，托盘里琉璃碗里盛着莼羹，几个白瓷小蝶里，几块蒸饼，清粥小菜，还有一盏羊酪。

郗超笑道，“玥玥这顿，可算是南北结合了，既有咱们江南的莼羹，又有胡人的羊酪。”

阿茂要勺子舀了一口莼羹，鲜而不腻，爽口又香嫩，香气诱人，滑不留口。

郗超只是笑眯眯的看。

“阿兄你怎么不吃？”阿茂咽了咽口水，她都忍不住想要再吃一口了。

他把琉璃碗推到她面前，“玥玥要长身体，一个人把它吃完。“

阿茂听话的拿起勺子，又吃了几口。

“不好吃么？怎么停下来了？”

阿茂沮丧，“阿兄不陪我吃，我觉得越吃越不好吃了。”

他温柔一笑，拿起另一只勺子，咬了一口莼羹，小口慢慢咀嚼，“桃叶手艺很好。”

他舀了一勺，送到阿茂嘴里，阿茂也回想着他刚刚吃东西的样子，学者他慢慢咀嚼的样子，好神奇，竟然又变得好吃了。

一片静谧怡然的温暖，从琉璃碗晶莹的光彩中蔓延开来，阿茂不知不觉和他你一口我一口吃了个精光，而且仪态也比平时优雅。

阿茂摸一摸自己的小肚子，捧着羊酪慢慢喝，觉得连羊酪也比原来香滑甜美。

她开始期待阿父阿母的到来。

正文 琳琅满目

作者：王平子 更新时间：2012-03-08 19: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