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素光与君共(2)
不一会儿,郗愔就缓步走了进来。本来宽袍广袖的翩翩郎君,却因为怀里抱着一个肉呼呼的稚子显得有些滑稽。
“阿茂!”
那肉肉的的小娃娃不正是四岁的阿茂?
郗愔悠然在胡床上坐下,把阿茂放在怀里。郗道茂自动自觉在他怀里寻着个更舒服的位置,懒懒得靠。
郗昙一笑,崔氏一惊。
郗家法:子弟不坐。
子弟尚且不坐,何况女郎乎?
崔氏忙道,“大哥快把这个娃娃放下,她被我们惯坏了,总是任性妄为。”
郗愔哈哈一笑,“人生苦短,知音难求。我好不容易得了个知音,你们却让我放下?”
郗昙道,“小儿怎可为大哥知音?”
郗愔把遇到郗道茂的情形地和他们说了,心里愉悦非常。人生在世,愿意懂你的人少。愿意动你,并且能够懂你的人,更少。而今天他在自家得了个小知音,一时身心畅快。
又道:“谁说童子不能为我知音?绿珠可为石崇知音,渔夫可为圣人知音,孩童不一样可以为我的知音?”
郗昙笑道:“哥最近寄情山水,四处游历,又多了几分名士风流。”
郗愔看了满脸笑意的弟弟一眼:“原来名士是自家兄弟封的。”
郗昙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听见大哥这样说,还是脸红了。
阿茂却在郗愔怀里向崔氏做了个鬼脸。
崔氏看着女儿活泼聪颖的样子,心花怒放。骂道:“小淘气。”
“伯父喜欢小淘气!”说着,还向郗愔怀里拱了拱,活像一只小乳猪。
郗愔一生从未得一人如此撒娇,他对郗超一向严厉管教,未尝稍加辞色。现在,一时心里软成一汪水,甜成一块儿蜜糖。
他低头和郗道茂疯闹一阵,又转头问郗昙:“阿弟可曾为此儿启蒙?”
郗昙答:“尚不曾。”
“我看她倒读了不少书。”
“这孩子倒是甚喜欢读书。”崔氏道。
“哦?都读了什么书?”
崔氏道:“我教了《论语》,《庄子》和《易》,只可惜——”
郗昙微笑着接道:“可惜阿茂每次听到《易》,总要呼呼大睡。还说睡着了找周公给她讲,定要讲得比她阿母还要好。”
郗昙又是哈哈大笑,接着道:“习字了吗?”
郗昙摸摸脑袋,“我有闲暇时便会叫她,平时也叫了她临阿兄的帖子。只是这孩子天分倒也不错,布局谋篇委实差了点。单单看字,倒还尚可。”
郗氏一族中,书法首推郗愔。郗昙为了让女儿打好基础,一直是让她临郗愔的帖子。
郗愔听了更加喜欢,这个小女娃,雪团子一样钟灵毓秀的一个小娃儿。小小年纪就甚有风骨。
“不知阿弟意欲请何人为师?”
官学衰微,私学盛行,年幼者读书启蒙,全部师于长辈。
郗昙道:“我们商量着,夫人的族兄学识风度不凡,想要请他教导阿茂。”
“我们自家孩子,还是自己来教好。”郗愔想到哪个迂腐夫子可能教毁了这样聪慧可爱的一个娃娃,光是想想,就又是不舍又是惋惜。
何况,郗愔私心里自家的孩子要成绩自家的家学。
郗昙听着他话中的意思,心中高兴郗道茂能得到大哥的赏识,心中涌起希望——莫非大哥想要亲自教导阿茂?大哥的书法一直非同寻常,早年就是逸少(王羲之的字)也比不上。这些年逸少书法更加出色,大哥并非没有能力追,只是忙于游山玩水,不愿意起好胜之心罢了。
“大哥。你——”
“可惜我糊涂,与人结下太多约会,待到明年才能得空。”
明年启蒙,却又迟了。
这下三人一起开始犯了难。
郗愔常年热衷于游山玩水,长啸放歌,恨不得做个真隐士。
郗昙被官职所限,五天才得一个沐日,又是家长。
偏偏郗昙还一心把郗道茂当男孩子来教育,不肯让她去族学。
郗愔比郗昙还更胜一筹,还要她学郗家的学问。
如此一来,家族之中,学问学识,能够为郗道茂启蒙的还剩……?
“阿超!”却是三人异口同声,刚说完就齐齐笑了。
郗超虽非生而知之,但是聪慧绝伦,才情卓著,小小年纪,就是天下一等一的风流秒人。
长辈说话,小辈是不能插嘴的。
阿茂在郗愔怀里,脑子里迅速盘旋着不同的念头。
下意识的,她也不希望拜一个陌生的娘舅为师。
然而听到郗超教她时,她的心情又颇为复杂,用刘娘的话说,她是天生的欺软怕硬。自小被全家疼宠,郗昙夫妇都不忍责骂,故而十分顽劣。又不肯轻易认输,非得板下脸来,她才懂得害怕。
可是偏偏是伯父家的阿兄,她虽然只是远远见过几次,却是一个淡淡的眼风,就让她什么任性妄为的事情都做不出来。?
正文 神珠正小
作者:王平子 更新时间:2012-03-04 20:41
长辈说话,小辈是不能插嘴的。
阿茂在郗愔怀里,脑子里迅速盘旋着不同的念头。
下意识的,她也不希望拜一个陌生的娘舅为师。
然而听到郗超教她时,她的心情又颇为复杂,用杜娘的话说,她是天生的欺软怕硬。自小被全家疼宠,郗昙夫妇都不忍责骂,故而十分顽劣。又不肯轻易认输,非得板下脸来,她才懂得害怕。
可是偏偏是伯父家的阿兄,她虽然只是远远见过几次,却是一个淡淡的眼风,就让她什么任性妄为的事情都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