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素光与君共(44)

他了然一笑，笑眯眯的。“我要考考你，答对了这个是奖励。”

阿茂咽了咽口水，巴巴地瞅着他。

“那要是答不对怎么办？”

“好孩子怎么能还没答问题就想着答不对？”他曲着手指，点了点她圆润玲珑的小鼻子。

阿茂不敢再无赖，笑着说：“你出题目吧。”

“所谓‘五果’是哪五种？”

阿茂心中窃喜，就知道阿兄不会难为她。明明是特意买来给她吃的么。

“所谓五果，就是桃，李，杏，枣，栗。”阿茂的凤眼中光华流转，像闪着星子细碎的光芒。

她蹦下床榻，“阿兄你给我买的，是栗子？”

“栗，四方皆有。为渔阳范阳生长者甜味悠长，这是从北方运来的栗子，又请了北方的师傅炒的。”

纵是千里送鹅毛，也是价值千金。何况是送到她面前的热气正好的栗子？

袋子一打开，一下子甜香四溢，可口又暖人，热腾腾的白气晕的阿茂圆圆的小脸也红了。

一双白嫩的小手迫不及待地伸过去，却因为烫到指尖赶紧缩回去。

“快摸耳朵。”

阿茂握着自己圆润小巧的耳垂，烫到的指尖顿觉缓解，可是耳垂太小，一会就不够用了。

她眼睛一转，终于盯上了近在咫尺的另一双耳垂，不管不顾的贴上去。

指尖的温度降下去了，热腾腾的雾气却涌上面颊。

他的耳垂清清凉凉的，却不会让人觉得湿冷。就好像炎热的夏季跋涉的旅人找到的甜美清凉的泉水，沁人心脾。

脸颊越来越热，手却像黏着在那清凉的所在，动弹不得。

她鼓起勇气看他，他细长的眼睛里有星河一样的点点光芒，透露着的却好像不属于他的，小孩子找不到路时才会有的迷茫。

她心底打了个激灵，赶紧缩回自己的小手，缩回宽大的衣袖。

郗超却笑了，好像那一瞬间的迷茫都是她的梦境。“玥玥，我都没见过比你更急嘴的孩子。”

修长的手指轻而易举的剥好了栗子壳，金黄的果实上，一点软皮都没有。

阿茂塞到嘴里，一排不算整齐却个个圆润的小牙一点点碾碎那柔软甜糯，唇齿留香。

转眼，郗超剥皮的速度就跟不上阿茂吃的速度了。她别的事情懒，可是遇到自己喜欢的食物

却是比谁都灵敏迅速。不知不觉间，就能把大部分抢到自己嘴里。

他哑然失笑。

“阿兄，要不教桃叶她们进来剥吧？”阿茂吃的太快，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郗超淡笑摇头。

“你自己试试看。”

一个小小的栗子落入小小的粉红的掌心，倒是十分相衬。

阿茂的剥不开，就开始蛮干。一颗尖利的小虎牙也有了用处。

栗子肉吃到了，却也不得不把软壳吞下肚子。

“急于求成，得到的永远不是最上乘。”

阿茂顿住嘴，咽了咽口水，“那我应该做什么？”

郗超人笑道：“玥玥该擦嘴了？”

阿茂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脸红了。

凤眼一转，“阿兄要娶阿嫂，我都不知道。现在阿兄还要来取笑我。”

郗超歪斜着头，似乎漫不经心，“阿兄娶不娶阿嫂，娶谁做你的阿嫂，都还没定下来，怎么告诉你。”

郗道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揪着这个问题不依不饶，“王文度都知道了，我还不知道，倒好像他和你比我和你还要亲近似的。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你和他是好朋友？”

“可得同，不可得而杂。我和文度，立场未必相同。我们相互结交，交的是彼此的心性灵气，又不是双方立场，何必让外人知道反倒让彼此都多了几分麻烦呢？”

他说的含糊，阿茂追着问，“是不是因为姑父和蓝田侯不合？”

郗超摇头，“姑父虽然与我们亲近，又多和阿父，叔父一同游山玩水，谈玄论道，但无论如何，他都不算是郗家人。姑父和蓝田侯不合，也不会因此让郗家和太原王氏交恶。我和文度之间另有情由，小孩子不会明白的。”

郗道茂不服气，刚想要反驳，郗超蓦然问，“姑父与蓝田侯不合这样的事情，下人不敢说，阿父和叔父不会在你面前说，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玄之大哥和我闲聊，说起王文度时欲言又止，我又听了些谣言，猜到的。”郗道茂说完，想到王玄之的死，眼神一黯。

郗超摸摸她的脑袋，“王玄之，倒是个志趣高洁的像溪水和云朵一样的人物。他逝去了，可是很多人会永远记住他。”

郗道茂想起那个玄之大哥心心念念的女子，问道，“不知道那个炯娘怎么样了？”

郗超眯起眼睛，越发显得一双凤眼长而光彩，眉染青山，高远而含情，“玥玥怎么知道的炯娘？”

“我就是知道，阿兄快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秦淮河畔的炯娘，艳冠群芳。却是一夕之间，老了十岁，世人再也没听过她弹琴。想不到，竟然是为了王玄之。王家诸子，玄之工草书，那个孱弱温顺的外壳下，也住着一个至情至性的灵魂吧。

他在她的眉心一点，“傻玥玥，这不是你该想的事！你不是说了三月初三要去会稽王府参加雅集么？那些个小娘子附庸风雅，难免要让你做几首诗，谈几句义理，你真能应付过去？”

“阿兄，为什么你和阿母都觉得我应付不过去？”

想起吃过哺食后，崔氏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苦口婆心语重心长的样子，郗道茂觉得自己小小的虚荣心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我在会稽的时候还帮姑父抄写清谈记录呢，怎么可能和几个小娘子谈谈玄理就应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