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素光与君共(55)
“玥玥?”久违的温润话音模糊地传来,让低着头的她分不清是耳鸣造成的幻音,还是切切实实的存在。
她抬起因为奔跑而红若朝霞的脸颊,一双黑白分明的潋滟凤眼,像熠熠生辉的神珠宝石,郗超看着她肆意真切的样子,顿时觉得奔波劳碌的疲惫,风尘仆仆的倦意都好像被春风吹拂,散去无声。
看着她有几分呆傻的样子,他忍笑再唤,“玥玥,阿兄回来了。”
下一刻,一个玲珑可爱的身体就跳到了她怀里,好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找到了梦寐以求的猎物。
郗超因阿茂猝然冲过来跳到他身上的力道而退后一步,好不容易挺直被一双修长柔软的腿紧紧箍住的腰,又改变了手臂的姿势,让她在他怀里不要因为兴奋的张牙舞爪而不舒服。
“玥玥,怎么不说一声就扑过来?一不小心摔下来可不好玩了。”
阿茂不听话,在他身上拱了又拱。直到全身都被他的清朗馨香包围。
“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跌倒。”
“何来如此自信?”郗超笑道。
“我不管,我就是知道。就是我跌了,你也会在底下给我当垫子。”阿茂贼贼一笑,“所以我才不怕。”
为什么要突然扑到他怀里呢?或许是因为漫天的晨光里那一个极尽从容的绝美身影。
再也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再也没有人能有那样的风情。
遗世而独立的风情。
遗世而不离世,居尘而不染尘。
世家公子,青衣旧裳。眉染青山,眼透碧水。
浅笑低眸,山水温柔
漫天的晨光都比不上他万一,全身的热血都因为急剧跳动的心脏而涌到了胸口。
如果不从他身上汲取一点一滴的清凉,她害怕这些热血会喷薄而出。
“原来阿茂也有这样的时候,你对我怎么就没有对大哥一样的脸色?”郗弘看着郗道茂扑进郗超怀里,忍不住嬉皮笑脸调笑。
郗道茂狠狠瞪他一眼。
郗超不管两个人孩子气的举动,“为什么跑过来,在屋内和母亲一起等着,不是更好么?傻玥玥,满身满脸的汗?”
阿茂嘟着嘴,“我高兴。阿兄怎么一回来就开始管教我啦?”
“高兴什么?高兴跑出一身汗,还是高兴被我管教?”
“跑出一身汗怎么了?”阿茂在他怀里抬头,对他怒目而视,“你嫌弃我?”
“玥玥这么玲珑可爱,阿兄疼爱还来不及,怎么敢嫌弃?”阿茂心满意足地展开笑靥,不料他口气一转,接着说道:“看来我家玥玥不高兴跑步,看来是喜欢被我管教了。”
阿茂恼羞成怒,“谁说的?我想早一点看到你还不行?”
冲口而出的话语,却让阿茂悔得很不过拔下自己的舌头。
郗超看她懊悔不已的表情,笑得山水温柔,温文如玉。“我这个老夫子还有玥玥这样的小仙子着急要看,真得多多谢过玥仙子了。”
他语调严肃,不见一丝调侃,阿茂忍不住扑哧一笑,直笑道肚皮都疼了。
郗超任由自己的笑容温柔宠溺到几乎滴出水来,脚步很慢,任这一小段路途变得很长。
阿茂趁他不注意,松下一只搂着他脖子的手,揉一揉自己脸上的肌肉。
好疼。大概这些日子的表情加在一起,也没有看见他的这一个早晨多,脸上的肌肉一下子活动过多,都开始了酸痛。
郗超抱着阿茂进了屋。
傅氏看着两人薄汗微蒙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
芸娘会意,下去为两人准备热手巾。
郗超把热气腾腾的阿茂放在金柚木椅子上,像傅氏恭恭敬敬连襟行了个礼。
“阿母。”
傅氏的眼圈红了,“你终于回来了,你在战场上,虽是不忘报平安,阿母一刻也不放心。怎么都黑了瘦了?”
郗超笑道:“男子当然要多历练。儿子不是黑了,瘦了,是精壮了才对。”
桓大司马司马气质高迈,却对他身为礼遇推重,并不能说亏待了他。
芸娘取了热水,两个小丫鬟分别用两只拧了两只手巾,为二人擦拭。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却是两个人异口同声。
忍不住相对一笑。
两人把手巾接过来,为自己擦汗。虽然一个身形玲珑可爱,一个身形清俊颀长,擦拭的姿势神态却甚是相像。
傅氏道:“你们兄妹俩,一个勤勉,一个懒散,却有这样的好默契。阿超真是教的好。”
话语中隐隐有一丝责备。
郗超不以为意,“玥玥尚且年幼,过分严厉,只会损了她的天然态度。”
傅氏玩笑道:“你和你叔父一样,把阿茂当郎君来教。将来被婆家嫌弃,看她不埋怨你们!”
“我郗嘉宾的妹妹,什么人敢嫌弃?”清越温和的声音,竟然盛着满载的傲然。
即使是自己的儿子,在这样锋芒毕露光华尽显的时刻,傅氏经觉得不可直视。
阿茂内心里只觉得春光正好,百花齐放,触目的花瓣纤巧美丽,天上人间最美的景致,都在此刻的心底。
“我的嗓子好干,伯母。”阿茂跑到傅氏身边,撒娇道。
“瞧我疏忽的,连口茶水都不给喝。快上茶。”
郗超喝了口热茶,欣然道:“怎么茶里加了白菊花?”
芸娘道:“这是小娘子的主意,小娘子说白菊花性甘、苦,微寒。能疏风清热,平肝明目。郎君舟车劳碌定然气血燥热,所以特地吩咐我们郎君回来后在茶里加上白菊花。”
傅氏道:“阿茂到底是大了,知道心疼人了呢。她点子多,每次吩咐桃根桃叶桃实几个做的糕点,都有几分新奇趣意。还琢磨着我的口味,早早就送过来,真真是个乖孩子。”这些个日子,方回也不经常在家,她担心儿子,幸好有弟妹和她的一双儿女,日子才没那么难熬。她,不能算是个好母亲。儿子从小到大,没有为儿子做一点实事,等到她想起要呵护疼宠的时候,儿子已经成熟到她无法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