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度素光与君共(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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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黑色的眸子琉璃一样晶莹,彩云易散,琉璃易碎,此时琉璃就脆弱的闪着光,好像破碎之前最后的色泽。“你心里有我没有我有什么区别?我做多少,都抵不上他的一句话。我就是傻,他让你自己选择,可是你什么时候违背过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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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一心不二用。
王献之或许不是最聪明的,可他绝对是最用心的一个,因为用心,难免就成了最无心的一个。
有的时候,无心也可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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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生今世,自此尘埃落定,千苦万苦尝遍,终于苦尽甘来。
我要你,我只要你,也只能是你。我不要权势,不要名利,不要荣华,不要富贵,不要退路,不要子嗣。只有你的儿子才能继承我,只有你的女儿值得我的疼爱,如果你没有儿子,那么我宁愿血脉断绝。
我的高傲,不能被你这样曲解。
权势名利于我不过是浮云尘土,富贵荣华于我不过是镜花水月。若是蕊珠贝阕没有你,我就不怕长埋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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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献之,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总喜欢这样叫他。
说“王”的时候凤眼轻挑,说“献”的时候声调微高,说“之”的时候,是带上一点柔情的戛然而止。
阿父阿母,兄长们,从始至终,叫的都是他的小字,官奴。
后来,他少年扬名,知交好友,叫的都是他的字,子敬。
即使是与他不合的,最多也就是喊一声王子敬。
官场同僚,世家子弟,依红偎翠之时,那些莺莺燕燕吐出来的,无外乎王郎。无论是三哥,五哥,还是他,到最后,都是王郎。
高门贵族,哪有人愿意直呼别人的名字,唯恐被人轻视。
只有她不以为意,眉如远山,凤眼眼尾迤逦,王献之,王献之叫个不停。
这天底下叫子敬的那么多,百年前的鲁子敬不一样是一个“子敬”。
他就纵容着她的孩子气,享受着她口中的独一无二
正文 此为结局
作者:王平子 更新时间:2012-06-04 17:52
郗道茂的眼睛因为曾经哭过太多,看了很多疾医,仍是看不清。骤入一片黑暗,眼眶微疼,只能借着些朦胧的月光摸索着往前走,她努力辨别着眼前的路,不知道撞上了什么器物,小腿上的骨头,疼痛钻心。
幽暗之中一个低哑深沉宛如风中雪莲的声音传出:“小心。”
本来想要蹲下来揉腿的她,顿住。脖子好像是冷冻后的树木,一点点的解冻,一寸寸的转动。
她循声望去。
视线在黑暗朦胧之中用了很久的力气,才看清素白屏风后一个人影。
那人对着雕花木窗,坐在一张沉香木木椅上,依旧是当年不染尘埃的雪白衣领,暗色宽袍,身上宽荡荡的。
她心中一紧。
他怎么会这么瘦,瘦到可以透过衣袍看见他微微起伏的骨骼形状,挺直的脖颈,依旧是世上最高贵的弧度,只是比原来更加像仙鹤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挪到他面前,蹲下来,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唤他,“王献之。”
真是瘦到了皮包骨头,透过衣料,膝盖骨头仍然硌到她的额头。
她张着眼睛,隔得那么近,她眼角瞥见他白玉一样刚硬白皙的左手,慢慢的握紧,缓缓的松开。
她伸出双手,握紧他的两只手。
他的手很冰,很凉,和记忆中的火热不同的温度。
怔忪间,他的左手甩开了她的手,轻轻的抬起了她的小巧的下巴。
她的目光迷离了一会儿,然后堪堪对上了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美丽墨眸。
曾经一片花朵芳菲璀璨夺目的眸光,似乎被冰封住了,她的目力,看不清里面掩藏的花朵。
他的面容,大理石一样的雪白光洁,月光之下,寒白更胜颈下雪色衣领。深深凹陷的双颊,月影之中,明明灭灭。
王献之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道,“你瘦了。”
她摇摇头,“我只是老了,倒是你,怎么瘦成这样。”
她取过红木案几上的一方毛毯,围在他搁在双腿上的一双手,围住。
他借着月光看她,这个女人,竟然说自己老了。当年的如花容颜,清减了一些,下巴越发的尖,潋滟的凤眼眼角迤逦出一道动人的妩媚弧度,迷蒙的眸光,不浓不淡的远山眉,微微蹙起的弧度,依旧是他望不尽的风景,只是她的瘦,让蒙尘的心,感到撕撕扯扯的疼。
那疼,让他僵硬的声线,有了一点不平稳,“你为什么来?”
她抬头,郑重地说:“在我回答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不愿意享受高官厚禄裘马风流如花美眷子女承欢?
为什么要抛弃家族一身沉疴满目疲惫在这个渡头空屋孤独寂寞?
“王子猷找过我。”
王献之一愣,原来是五哥去求她来的吗?随即眉头一拧,脸上彻底冷淡了下去,如蒙冰雪。淡色的唇吐出两个字:“你走。”
她慌忙扑在他腿上拉住他的瘦削的手臂:“不要,”
王献之音调沉下来,低声说:“起来。你刚才还说自己老了,怎么还是像小孩子一样撒泼耍赖,既然当初下定决心斩断过去,为什么时至今日,你还要回头,还要来这里,是承了五哥的情,还是要再离开我一次?我累了,也再承担不起了。”
他的声音里有一丝小男孩才有的脆弱。
她静静的问:“我们第一次相见,是几岁?”
“六岁。”
“那我们认识了多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