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王尔德[歌剧魅影](254)
——是,米诺亚存在。
——它在各方面都是个奇迹。
——另造博物馆是为了保护遗址,也是为了展示全盛时期的米诺亚。
——文物存放在奥森大学。
他回答了,却没有人在意他的回答。这样的回答显然无法占领头版头条。一个镁光灯在他眼前唰地一闪,爱文斯本能地举起手臂挡住了眼睛。
这时候,他觉得他的另一只手被握住了。
“诸位,静一静。”一个足以盖过所有叫喊的醇厚男声响起。王尔德往前走了半步,几乎和那个冲在最前面的记者鼻尖对着鼻尖。对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手术留下的疤痕。
就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那人往后一仰,瞬间闭上了嘴。
然后王尔德就这么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笑了起来。
记者手一抖,钢笔啪地掉在了地上。他曾坦然面对枪口,这时候却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
“先生们,请看我背后的壁画。”王尔德这才开口,示意记者们看他身后的墙面。”它是一幅遗址壁画的复原图,上面颜色陈旧,伴有不规则裂纹的部分,是根据遗址1:1复刻的。其余的部分,则是由爱文斯先生,奥森大学考古系和几位意大利的画家根据原画的色彩,构图,花样进行了尽可能的复原。”
这时候,慢一步的游人也聚拢过来。他们和记者一起,把目光投向那幅画。
“卡特先生,这不是复原,而是无中生有。”
斯考特款步走进人群,代替那个记者站到王尔德面前。
“看看图上哪条海豚的嘴部和尾巴吧,原图只有两英寸的头部,周围一片空白。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海豚的嘴是张开还是合上,尾巴是向上还是向下?甚至,为什么这是海豚,而非其他?至于那些小鱼,原图几乎没有出现,完全是主观臆测,毫无根据。如果您上过我的课,就应该知道历史是严肃的,客观的,而非可以随意涂抹的。
您根据几块巴掌大的色块创造出了两人高的壁画,占据整个山坡的宫殿,一个和现代有着许多相似之处的神秘文明——卡特先生和爱文斯先生,我得为你们鼓掌。我拜读过《真实与谎言》,卡特先生,您是一个超乎寻常的小说家,爱文斯先生是一个富有想象力的画家。但是考古最不需要的就是编故事和想象力。孩子们,就让米诺亚的闹剧到此为止吧!”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又循循善诱,周围的不少人跟着点头。王尔德却高声说:“谁说考古不需要故事和想象力?”
爱文斯顿时咬紧了牙根,斯考特呵地笑了出来。就凭这一句话,他就可以彻底抹杀卡特在克里特岛的所有发现。
“请大家抬头看看天空,想一想爱琴海。”王尔德没有理会斯考特,伸手相上指了指。几千年来,人类文明转瞬即逝,天空和海却未曾变更颜色。就因为文物中的油漆剥落,变色,我就不能说古希腊的天空是蓝色的了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人们看到它最美的模样?
故事和想象力,来源于流传了千年的民谣,来源于文明更迭的积累,来源于人类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和疑惑,期待和狂想。国家和技术会随着时间改变,但是更加本源的东西,就像天和海一样,不会因光阴流逝改变颜色。
也许这幅画中的海豚不是上浮而是下潜,那又有什么关系?博物馆想为观众展示的,是米诺亚的整体之美。发掘文明的残骸是考古的第一步,发掘遗骸中隐藏的故事就是考古的第二部,也是考古最吸引人的地方。对于米诺亚遗址,我们做到了留白与补缺——在遗址中留白,在复原件上补缺。或许以后会有更多的物证和新发现的关联遗址,证明我们的正确和错误。考古本就是一个不断回溯,又不断前进的过程。”
他拍了拍爱文斯的肩膀,对一个正在奋笔疾书的记者说道:“今晚,无论您将把我写成盗墓贼还是诈骗犯,请一定要加一句:真实或者谎言,米诺亚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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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盛顿,缪特再次摸黑起床,拦截了报纸。跳过首页上一个男人举起手臂挡着脸的照片,他在昏暗的灯光下翻到连载栏,匆忙地读了起来。
在阿斯顿的暗示下,乔伊斯带领着王室和贵族一路下山,上了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往火神殿而去。到了那里,他才发现火神殿其实是一整座岩石山。他们从山脚下的拱门进入山体,顺着狭窄潮湿的甬道一路前行。侍女为他奉上有着鲜花香味的手帕。这是做什么的?乔伊斯拿着它犹豫了一下。跳牛少年阿斯顿立即上前双手接过那块巾帕,轻轻蒙上他的口鼻,再绕到他脑后把帕脚系上。
越往前走,硫磺的气味越浓。人工凿出阶梯的甬道中不时传来深远的轰鸣声,像是一只巨兽在打鼾。头顶四角烛台的侍女立在甬道两边为他们照明。她们没有蒙面,脸上有一种迷幻的神色。
乔伊斯的腿开始发抖。这的温度和气味,还有脚下的鸣响和震动,让他想起了父亲向他描述过的火山。不喷发的时候,它们周围也许是最适宜居住的地方。但是一旦喷发,洪水般的熔岩将比火灾更可怕。
这里的人崇拜火神——难道是因为火山的原因?而且,这似乎是一座活火山!
“大人,我们只能到这里了。”跟随他的两个侍女在他们将走入一扇拱门前停了下来。一部分贵族也停下了脚步。乔伊斯领着国王和王后往里走,感觉自己的每一步已经踩在了熔岩上。
一个躬着腰的削瘦人影跟随着他,门外传来侍女的低声交谈:“为什么阿斯顿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