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犽想了又想，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没醒来”上。

他曾经真的觉得她不会再醒来了。

因为那段时间的痛觉太刻骨，所以再听到时心脏仍然会颤动。

被蛇咬过的人再过多少年都会害怕井绳，失去过的人再过多少年也不会获得释然，惶惶不安是对没能珍惜的忏悔，不会被一笔勾销。

第34章

113.

奇犽带着亚路嘉回到医院时已是深夜，半途就得到消息的小杰在医院门口迎接他们。

“奇犽，你们回来了！”

“小杰。”重新回到医院，奇犽也稍稍平复了被大哥追击的不安情绪。他轻轻把亚路嘉推到身前：“这是我妹妹，亚路嘉。亚路嘉，这是小杰。”

“你好，亚路嘉。”小杰微微低头朝依附在奇犽身边的亚路嘉笑：“我是小杰，奇犽的朋友。”

亚路嘉盯着他多看了两眼，奇犽和小杰也没催，片刻后他才笑起来缓缓回应：“你好。”

简单地打过招呼，奇犽和小杰就带着亚路嘉往楼上去。芙洛拉的病房在最顶层，有特殊的梯控，只有小杰手上的梯控卡可以刷到那一层。

夜晚的医院很安静，电梯也没什么人使用，很快就载着他们上了顶楼。

走出电梯经过两个弯口就能隔着玻璃看到沉睡的芙洛拉。

亚路嘉一直牵着奇犽的手，双胞胎离得近时似乎总能更加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波动。走进来的第一眼，她没有去看那个“哥哥的朋友芙洛拉”，而是抬眼看了奇犽的表情。

和面对她时一样，眼尾自然垂落，是放松又柔软的表情。

很奇怪。

亚路嘉稍微有点无法理解。

在抵达这里之前，她并不喜欢这个提起名字就会让哥哥感到难怪的芙洛拉。可是走进这里看到她，哥哥居然能露出这么安心的模样。

“亚路嘉。”哥哥搂着她的肩膀，指着玻璃后面的人轻声道：“这就是芙洛拉。”

亚路嘉顺着哥哥值的方向看过去——

躺在那里的女孩子异常精致漂亮，比她见过的所有人偶都要美丽。

“亚路嘉……喜欢她。”

奇犽有点意外。

“因为哥哥在这里会变得很平和。”

“……”奇犽揉了揉亚路嘉的发顶：“乖。”

恰好这时一团橙红色的火焰升起，沢田纲吉落地，看到他们时礼貌地笑了一下：“你们回来了。”

奇犽扭头：“……嗯。”

亚路嘉好奇：“哥哥，他是谁？”

“芙萝，就是芙洛拉的朋友。”

沢田纲吉并不介意。少年对他不太友善，他倒不是想和小朋友较劲。不过他恰好非常知道怎么不费吹灰之力的还击：“既然你们平安回来，我再进去和芙萝说一声吧，她会很高兴的。”

看吧。皱眉了。

纲吉眼里笑意渐深。

芙洛拉对亚路嘉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最直接的证明就是她的身体睫毛轻颤，眼皮簌簌抖动过。芙洛拉特别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但是失败了。

“笨蛋！别乱来啊！”奇犽被她吓到：“安安静静躺着啊！”

114.

芙洛拉沉睡后的第十天。

因为沢田纲吉前一天晚上带消息出来说她快醒了，所以在医院的大家都守在病房门口熬了个通宵。

干等太无聊了，他们几个人凑了一个牌局。

小杰甩出两张牌：“一对J。”

伊加路哥的一只章鱼触手卷着一把牌，另一只触手的吸盘吸住两张牌往下扔：“一对K 。”

梅雷翁夹着烟，医院里不能抽烟，他就只能叼着过过干瘾：“不要。”

亚路嘉早就已经趴在一边睡着了，轮到奇犽出牌，他突然睁开眼睛拉住了奇犽的手腕：“哥哥。”

“嗯？”奇犽扔下一对A低头。

下一秒病房里的仪器发出尖锐的鸣笛声，他们全都丢下了牌挤到玻璃窗边，连去休息了的沢田纲吉都赶了回来，但芙洛拉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只有奇犽注意到了明明没到许愿与撒娇切换的时机，拿尼嘉竟然出来了。他紧张起来：“拿尼嘉？”

“哎。”拿尼嘉的线圈眼盯着病房里的芙洛拉。

奇犽问她：“出什么事情了？”

拿尼嘉没说话，依旧直视着芙洛拉。

奇犽心里一紧。

“她要醒了。”拿尼嘉开口。

“你能感觉到？”

“是。”回答完这个问题，拿尼嘉闭上眼睛睡去，将亚路嘉换了回来。

奇犽不明白这个切换的契机，但机器尖锐的鸣笛声也在此时停止。病床上的芙洛拉再次睫毛轻颤，像蝴蝶振翅欲飞。和上次不同，这次她睁开了眼睛。

他们不知不觉都紧张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呼吸都同频地放缓了。

芙洛拉睁开眼睛停了两秒，手肘往后拖了一点发力，慢慢撑着上半身坐了起来。她眨了眨眼睛，像是睡晕了起来在发懵。

而后她不知道是想起他们了，还是感觉到了他们扒在窗边灼热的视线向这边转过来。

她身上盖着的薄被早就在她坐起身时滑落至腰间，压住了一点粉色的长发。她看到她们，呆滞了得有五六秒。

奇犽是这么数的。

五六秒之后，她弯起眉眼，很努力地朝他们做口型。

[我回来了。 ]

奇犽心里一梗。

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次应该是真真正正，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芙萝——！！”小杰立刻冲了进去抱住芙洛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担心死我了！！”

他后面跟着伊加路哥和梅雷翁，最后是牵着亚路嘉的奇犽。这是自那个夜晚一别后，他第一次哭。得知芙洛拉死讯的时候他没掉一滴泪，知道芙洛拉的身体被尼飞比特带走他没哭，直到现在，他看到芙洛拉平平安安归来、健健康康醒来，终于没控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