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已晚(11)

他没有给钟毅打电话，也没有去公司。

他害怕听到对方冷漠敷衍的话，更害怕听到有关那天火灾不好的结果。

曾经直肠子藏不住心事的唐晓乐开始患得患失，不停的绞着手琢磨钟毅的心思。

再一次从噩梦里醒来后，唐晓乐看着窗外洁白的月光，决定天亮了就去医院看看。

后半夜唐晓乐几乎是睁着眼看到天亮的，天边刚刚露出一点鱼白，他就一咕噜爬起来，洗刷过后就坐在客厅拿着手机瞪着墙上的挂钟。

他沉默的坐了好几个钟头，当指针指向九的时候，他觉得对方应该已经起床了，然后抖着手按下了熟记于心的那串号码。

电话几乎是立刻被接起来的，钟毅在那边声音非常沙哑的问：“晓乐？”

唐晓乐噎了一下，他想问为什么不叫宝宝。

然后他捂着话筒深呼吸了几口，有些艰难的问：“哥……你在哪里？”

钟毅说：“医院”

唐晓乐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在医院？你哪里受伤了？严不严重？我马上过来看你！”

钟毅在那边很轻的笑了一声，“不用了晓乐，哥没有受伤……是哥的一个朋友受伤了，哥这几天都在照顾他。你自己在家里要好好吃饭啊。”

唐晓乐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想到什么，问：“哥你这几天都在医院吗？累不累？我过去看看吧？”

钟毅说：“嗯，在医院，哥不累，你没事儿也不要过来了，太阳怪大的！”

唐晓乐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干哑的说：“那哥你照顾好自己，有事情给我打电话。”

钟毅小声的应了声：“好！”

唐晓乐挂掉电话有些手足无措。钟毅没有冷淡，没有敷衍，可是他很自然的叫他“晓乐”。

唐晓乐回想起每次家里出事儿，钟毅都会不经意的喊他“宝宝”，那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如果这个习惯在无形中被遗忘了，或者被其他的习惯代替，那么，唐晓乐想，他真的要错过钟毅了。

可是他不甘心，他跟他个十九年感情，他不相信一个只相处一个来月的男人能抢走钟毅。

唐晓乐去洗手间捧着凉水狠狠拍了两下脸，直把脸打的稍微带了点血色，然后去衣橱翻了件看起来很精神的衣服套上。

他将自己打扮的青春朝气，然后发了个短信询问钟毅医院的地址，就先出门走着了。

钟毅过了好一会儿才发信息回来，唐晓乐站在水果摊前，看到短信里的一行字，挑了个水果最多的果篮，然后一路招摇的去了医院。

下了出租车，唐晓乐看到头顶的医院标牌，心里突然感到一阵后怕。

他有些犹豫的往里走，拿着果篮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他呼吸急促的几乎要转身落荒而逃。

唐晓乐心里默念“我只要看他一眼就好”，然后就尽量稳着心绪一路打听着走到了住院部。

唐晓乐从一楼爬到四楼，再爬到六楼，一路上去人越来越少，他有些心惊，然后念着病房号往里走。

他低着头想等会见了钟毅该怎么说，一个抬头往旁边的透明玻璃看去，迈出的步伐生生刹住。

手里的果篮“啪”的一下掉在地上，唐晓乐捂着嘴拼命忍住涌到嘴边的惊叫。

他看到一个男人半边脸都抱着纱布，整个人疯子一样的在床上打滚，钟毅在旁边焦急的想要把他拉在怀里，透过几厘米厚的玻璃，唐晓乐仍能清楚的看到钟毅眼里的温柔……和爱意。

爱意，想到这个词，唐晓乐愣了一下。

迟钝如他都能一眼看明白钟毅的眼神，又或许是那种情绪表达的太浓烈，浓烈的快要溢出来了。

唐晓乐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他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捡起地上的水果篮，一言不发的往楼梯口走。

钟毅那天没等到唐晓乐的探病，也没有给他打电话询问。

唐晓了想，他这是彻底忘了自己了吧。

钟毅在医院呆了几天，唐晓乐就在家里失眠了几天。

一个礼拜后，钟毅出现了。

唐晓乐飞扑上去，却又在距离他三四步的位置，生生止住。

他突然胆怯了，站在他面前的男人，眼神涣散，头发凌乱，整个人止不住的散发颓废的气息。

唐晓乐慢慢走过去，替他揭开脱下外套。钟毅愣了一下，笑着揉他的脑袋，“晓乐长大了啊！”

唐晓乐低着头嗯了一声，鼻子里酸酸的。仰着脑袋问他，“哥，你还走吗？”

钟毅身体一僵，接着若无其事的换衣服，脱鞋子，“哥这几天有事，你自己在家好好吃饭啊。”

唐晓乐心里的难过弥漫出来，猛地冲上去抱住他，“哥你不要去，别丢下我！”

钟毅刚想调笑，却感到自己的背被水浸湿，神情严肃起来，“晓乐，哥哥有很重要的事。我……可能要离开一阵。”

唐晓乐绝望，松开手，抹了一把脸，“哎！我就是舍不得，没事没事！”

钟毅看着他眼底的泪痕，用手轻轻抹掉，心里苦涩，“你要照顾好自己。”

唐晓乐点头，接着去厨房端菜。

兄弟俩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饭，第二天钟毅一大清早就走了。

半个月后，钟毅回来，递给他一张银行卡，和一张名片。

名片上是另一家颇有名气公司老总的名字，和手机号。这是张私人名片。

唐晓乐抿着嘴不说话，钟毅拍拍他的肩膀，“密码是你生日。”

唐晓乐不做声的把卡和名片放到兜里，钟毅笑了，拖着行李箱，最后跟他拥抱了一次，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