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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台之上(95)

作者: 观野 阅读记录

贡船案之后东宫本想沉寂一段时日,但定远侯的出现没有给他们留时间,陆庭梧这才觉得养兵的事已经暴露在人前,有人一直在针对他设局。

所以后来陆庭梧炸掉庆州矿山的急迫和恐慌,也都有了解释。

至此,贡船案中所有的疑点终于摊开在谢神筠面前。

——

风过重阙,吹来刀兵之音,宫城已经陷在一片冲天杀伐中,无数铁甲踏震长夜,冲开了重重宫门。

谢神筠跨出北衙,看见漆夜中如浓墨层层铺开的甲胄——森寒的刀光齐齐对准了她。

刀光拂动谢神筠裙角,照亮她霜白侧颜,那摄人心魄的颜色仿佛在今夜终于褪去了森寒凌厉,从不敢直视,变得能够让人肆意把玩。

陆庭梧一生中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能居高临下地俯瞰谢神筠。

寒光出鞘,照破他眼底划过的微妙。

无需多言——

“杀了她!”

第41章

刀光如潮齐涌而上,层叠铁甲一往无前,带着撕裂万物的气势。北衙赫然变成了孤舟,在狂风暴雨中似乎随时都会倾覆。

谢神筠站在长阶之上,眉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孤寒,恍如天边明月高悬。

她掌心微抬,而后断然落下!

下一刻万箭齐发!

箭雨如墙,生生扼住了黑潮的攻势。箭锋淬火,没入皮肉时顷刻便只能听见惨叫,烈焰卷过人潮,散成了漫天火星。

北衙可以是将倾孤舟,亦可以是困兽之笼。

禁军杀入火星之中,刀锋行云流水切割铁墙狂澜。

惊电撕裂云层,于瞬息之间照亮这场厮杀。

片刻之后天边轰雷炸响,暴雨顷刻而至。

陆庭梧抹掉面上的雨水,高声道:“天助我也!”

“我等为太子清君侧而来!天命亦在助我!”

东宫府兵士气大振,铁甲嗡鸣成雷,碾碎了禁卫防守。

谢神筠同样站在雨中,水珠滚过她浓密长睫,沾湿鬓边乌发,在她抬眼时留下一笔惊心动魄的弧度。

“乱臣贼子,谈何天命?”谢神筠声音不高,却含着镇定人心的力量,“人人得而诛之。”

风雨敲击,谢神筠自岿然不动,她朱裙委地似花落春台,纤瘦身影却如巍峨高山,能镇江潮狂涌。

云袖在风中烈烈,划出一道灿然月华。

谢神筠眼底含霜,在拔剑时切碎了雨珠。

明月顷刻坠落。

——

整座宫城已陷入厮杀潮海,喧声冲天。

太子一路踏破宫门,往琼华阁去,沸反盈天的厮杀声都被锁在宫城这座巨兽口中,东宫府兵的长驱直入如尖刀深入心脏,已切开了太极宫的动脉,禁军溃散似鲜血狂涌。

雨珠飞溅,渗透了铠甲的缝隙,将鲜红都洗作血水,让每一次挥刀都变得沉重。

但也更加坚决。

他为今日已准备太久。

但府兵在前方撞上了黑云。

暴雨袭卷天地,马匹冲破密集兵潮,长枪横扫千军。那些黑色的骑兵疾驰时踏碎风雨,如同天幕倾泻而下的狂流。

丹凤门前,千秋台下,沈霜野白衣银甲,为万军之首,先锋迎敌。

血水迸溅,太子将长刀横于胸前,隔着白流雨幕同沈霜野遥遥对峙,瓢泼大雨和厮杀人潮横亘在他们之间,如这些年渐行渐远的时光。

李昭眼神渐沉:“疏远,你也来阻我。”

那些遥远的情谊呼啸而来,成了经年累月的刀,将两人雕琢得面目全非。

沈霜野掌兵燕北之前没有人相信他能成为北境的屏障,他胜第一场仗时,太子命人疾驰三千里,送上一坛庆功烈酒,在千里之外与他同饮。

李昭曾笃信,沈霜野在朝堂可为能臣,在边疆亦能是守将。

沈霜野没让他失望。

但如今面前这个人对他说:“殿下,你已入歧途。”

“歧途?”李昭嘶声笑道,“何为歧途?这世间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沈霜野立于雨中,碎溅的雨珠折射出千万道漆黑的剪影,唯有刀锋所指之处有一线泓光。

任何人看见沈霜野都会生出退却之意,但太子没有退,他已无退路可言。

“疏远,”太子缓缓举刀,叫的还是沈霜野的表字,仿佛又回到了麟德殿中那些时光,他依稀还是那个温和仁善、人皆称颂的东宫储君,“你如今来阻我,已经晚了。”

“殿下错了,”沈霜野眉眼漆黑,沉如寒渊,“这世间道路千万,只要谨守本心不为外物动摇,就能一往无前。”

“本心?”李昭在那一瞬间不免觉得好笑又可怜,他与沈霜野谈权势,沈霜野却与他讲本心,当真——令人发笑。

他谨慎驱马绕过交锋刀兵,道,“沈疏远,你天真!”

太子怜悯地看着沈霜野,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恐惧看到沈霜野,也害怕面对贺述微。

臣如明镜,他是人皆称颂的大周储君,可君王的阴暗、自私和不择手段都在他们的眼中被照得无所遁形。太恐惧、也太难堪了。

可如今他终于觉得自己的恐惧和害怕都只是一个笑话,无论是贺述微,还是沈霜野,都是如出一辙的天真。

太子闭眼,眨掉了眼中的雨水:“世间从无本心可言,你所谓的道,离不开教化二字。”

沈霜野根本不明白何为本心,人生来为善为恶,谁能肯定?善恶之间又岂有定论?

不过都是人心欲望雕琢出来的教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八个字便能悉数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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