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星球的自我修养(6)

我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说：“好呀。”

凌玉从书架上翻出一个相册，这本相册被装得满满的，每一页都是漂亮的星空。他拍到过繁星闪烁，拍到过流星滑落，拍到过零星星子。在他的照片中，我能看见星星运行的轨迹，仿佛能听到它们彼此之间的低声呢喃。

凌玉说：“我小时候的梦想其实是当宇航员。”

“我知道什么是宇航员，就是精挑细选出的能进入宇宙的人。”在人类宣布登月时我还幻想过人类哪天会宣布登陆我呢，“你想去宇宙吗？”

“嗯。”凌玉点头，“人类的起源是海，地球的起源是宇宙。我很好奇在宇宙中除了数不清的星球还有什么？我也很好奇从宇宙中俯瞰星球会是一种什么体验。我们拍摄星轨是从下向上拍，我希望有一天从从上向下拍摄地球。”

“地球很美。”我说，“虽说不如从前了但她仍然很美，在我心中，她是银河系最美丽的星球。”

凌玉说：“我也这么想的，她是我们的故乡啊。”

我凝视凌玉的侧脸，他专注地在翻阅照片。

这是一个好时机。

“凌玉，我说过你愿意当我的同居人的话我便会跟你分享我的秘密，你想听吗？”我怀着忐忑的心情问道。

“当然。”凌玉放下相册。

我说：“我能帮你实现你小时候的愿望。”

“当宇航员吗？”凌玉哭笑不得地说，“小孤星，宇航员对身体素质的要求很高的，我可不行。”

我说：“是比宇航员更厉害的！嗯……你想移民吗？”

也许是我的话题太跳跃了凌玉有点懵，“小孤星，并不是移民了就能当宇航员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耐心地解释，“我是问你想要星际移民吗？你从地球移民到孤星，我能把你介绍给地球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凌玉捧腹大笑，“这个玩笑太可爱了。”

“我没有开玩笑。”我很严肃，“凌玉，我不是人，我是一颗星球。”

☆、6

我将我从诞生到意识觉醒到向地球递签证到来到地球的事通通告诉了凌玉，凌玉听完后就傻了，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的确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呢。我屏气凝神地等凌玉神魂归位，消化掉我说的话，再给我一个最终答复。

“你说的都是真的？”凌玉仍然怀疑这是我编造的一个故事，“那你有什么办法证明你是一颗星球呢？”

“我没办法在这里变回星球体，你们的城市会完蛋的。”我想了想，说，“我是不需要吃饭的，你给我的食物我都分给我花园中的小动物们吃了，但是我还留着一盒巧克力。”

“情人节时我送给你的巧克力吗？你是当着我的面吃下去的啊。”凌玉不信。

我从花园中拿出巧克力（这个动作凌玉是看不见的），“你瞧。”

巧克力完好无损，包装纸上一个褶皱都没有。

“你有随身空间？”凌玉把巧克力翻来覆去地看，“这真的是我给你的那一盒吗？”

我说：“我不会骗你，一颗星球是不会说谎的。”

“所以你希望我做什么呢？”凌玉放弃了讨论我是不是星球这件事，“你想让我和你在一起的真实意图是让我移民到你……嗯……你这颗星球上然后居住在你……这颗星球上吗？”

“对。”我说，“地球同意我这么做，她说只要我能找到一个自愿移民的人她是不会介意的。凌玉，你想当第一个星际移民的人吗？”

“我不想。”凌玉垂下眼，“我想要在一起的是一个人，一个能共度一生的恋人，不是一颗……星球。”

“为什么不能是一颗星球？”我急了，“你答应过和我在一起不能反悔的。”

“你说你是外星人都比是一颗星球更能让我接受。”凌玉微微蹙眉，“这太离谱了。”

“你不是说过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一定无关性别和身份吗？”我记得凌玉这么说时的表情有多么的温柔，他还亲了下我的额头，这在人类的相处中可是很亲密的动作，代表了他对我的喜欢。

“可你是人吗？”凌玉质问道，“你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接近我让我喜……可你根本不是人不是吗？孤星，你是一颗星球，是不会真正懂得人类的感情的，你对我说的喜欢恐怕也只是为了让我移民到你那儿编出的谎话吧。我们真的在一起后会是什么情景？我是对着脚下的土地谈恋爱还是跟天空谈恋爱？”

“我……”我没办法一一回应凌玉的话，只能泄气地说，“对不起，我不是人。”

凌玉摔门而去。

凌玉没有把我赶走，而是自己走了。

凌玉心情不好时不喜欢呆在家里，他会到处去采风，拍照，写写游记，顺便给杂志社投稿。

他这是拒绝我了吗？我伤心地想，他不想星际移民，不想和我在一起。

归其根本，我不是一个人。

凌玉说得没错，我不懂人类的感情，我对感情的全部依据都来自于照本宣科。可是，当他不在时，我心中那酸得发胀的疼痛是什么呢？我想找个人帮我解惑，但我不敢出门，我怕凌玉会把我拒之门外，我就再也进不来了。我上网搜索了这种症状，有人说是心脏病，有人说这是喜欢上一个人的表现。我很迷惑，作为一颗星球，我没有心，又何来心脏病呢？喜欢一个人的定义不是想和那个人在一起，是开心幸福的吗，为什么会有疼痛呢？

我收到了一个频道连接信号，是地球发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