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死后第三年(106)
霍览身位一派掌门,理应公平公正、对门下弟子一视同仁,且那沈钰有自己的道侣,哪就跟他们一样了。
“师尊别恼了,”邬有期屈起手指挠了挠他的掌心,“大不了,下次我去将那本书偷出来就是了。”
卿乙不赞同,反手拍了他一下:“偷什么偷!不许去!”
邬有期被啪地打了手背,抿抿嘴,故意小声嘟哝了一句:“哇,师尊好凶。”
卿乙横了小徒弟一眼,又垂眸看向自己面前的沙地,很轻很轻说了一句:“……那些内容,我都记在心里,你不用去招惹他们。”
邬有期没想到师尊是在说这个,他愣了愣,而后又哈哈笑起来,然后突然又把师尊搂到怀里。
紧紧相拥良久后,他才点点头:“师尊,谢谢你回来。”
卿乙回抱着他,但却没说话。
他能回来,或许就是因为这一抹天魂的缘故,三魂不全、七魄有损,鬼府都不收留,只能回来。
而且,小徒弟过得如此艰辛、闇涌重新现世,西佛界还关闭了禅意门,谜团重重,看来是不回来也不行。
两人拥着又平静了一会儿,收拾好彼此的心境,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也拭去后,才缓缓降下结界。
仡轲澜已经靠在洞壁上小睡一觉,貊绣则是眼底盘腿打坐调息,唯有希来意站在浮雕前,若有所思地看着。
“大师懂苗语?”邬有期问。
“阿弥陀佛,”希来意先道了句佛号,转身冲着他们各鞠一躬,“小僧不懂,小僧就瞧着浮雕有趣。”
说完,他又打量两人一番,脸上扬起个笑容:
“二位,好了?”
邬有期看看卿乙,卿乙看看他们交握在一起的手,最终一点点改变了自己前世的习惯——没有在人前松开。
如此,邬有期便挺直了胸膛,重重点了两下头。
而希来意果真与修真界诸人不同,听闻此消息不是皱眉露出鄙薄,反是长舒一口气、露出个笑脸:
“善哉善哉,当年二位施主来佛界,我便觉着你们彼此十分相宜,还劝先生您来着,如今也算是证得圆满了。”
邬有期一愣,而后猛然从这短短一句话中找到了关键——还劝?
什么意思?
意思是师尊当年,其实也为情所困?
他猛然侧首,目光直勾勾看向师尊。
卿乙却只是呛咳一声,没理会小徒弟炽热的视线,主动找了个话题打断了希来意的回忆:
“……说起来,大师何故来此?”
希来意啊了一声,就被他牵着改换了话题,脸上的笑容也散了几分,露出一副愁容:“唉……这就说来话长了。”
他捻了捻佛珠,又略有些烦躁地回头看了看——他来的那条西侧甬道,最后目光落到卿乙身上:
“不知……先生可还记得,先师留下的佛偈。”
卿乙点点头:大正佛果飞升成佛之前,曾经在西佛界给众佛修留下了三道佛偈。
前面两偈都是命弟子要记着普济世人,要他们谨遵法旨、听从希来意等僧徒的命令。
唯有最后一道佛偈,是大正佛果单独留给希来意的,外人看不着,只有希来意知晓内容。
希来意点点头,“师父在飞升之时,看见了未来,说你们锦州大陆会被闇涌吞噬,让我关闭禅意门,不要放流民进西佛界,以免闇涌侵染。”
他说得语调平平,可消息却如平地一声惊雷。
骇得邬有期脸色变了数变,就连坐在一旁仿佛早已入定的貊绣都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会被闇涌吞噬?”卿乙重复了一道。
希来意半点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恐怖,还是那副平静的神情,“是,师父说这是天命,无法改变。”
为此,他还跟师父的虚影,还有留下来的几位院正、头僧激烈的争吵过——
大正佛果以为天命不可违,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给西佛界招致祸端,他却觉得师父是有违佛理、闭目塞听。
既都知道邻界有难,为何要作壁上观?
而且,还要关闭他们唯一逃生的通道,彻底隔绝生路,这不是和佛菩提的主张完全背道而驰?
可大正佛果只是摇摇头,告诉他人力不可为、天命难以改,强留也是无用。
“……反正师父留下的话都是神神叨叨的,颠来倒去就是告诉我不能成,我们都不大明白。”
卿乙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些许怪异的情绪,但却又抓不住那一闪而过的灵感,没找出症结所在。
“可大师你,最后还是关闭了禅意门。”邬有期道。
“师命不可违拗,”希来意抿抿嘴,小声道:“但我想做些什么,尽力做点神恶魔……”
佛僧年轻脸上充满了迷茫,但眼神却很坚定。大正佛果要守西佛界的平安,他却想守自己内心的平静。
只是,如此一来,整件事情的症结又再次回到了闇涌上,还有更不妙的消息——
大正佛果在成佛之前,看见了锦州大陆的未来:是注定要被闇涌吞噬,也就是所谓的末日将临。
瞧着众人纷纷不说话,希来意似乎终于回过味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过吓人,他又连忙找补了一句:
“不过师父也说了,天命虽不可违背,但却还有一线生机。只是他没告诉我……生机是什么。”
邬有期:“……”
卿乙:“……”
本来已经提起精神的貊绣也因为他这句话翻了个白眼,重新闭上了眼睛。
唯有仡轲澜笑了笑,“这不是挺好,还有救。”
希来意也傻气一笑,“是啊,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