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尊死后第三年(8)
魔界重创,圣火再一次岌岌可危。
情急之下,却月魔尊自投魔合罗泉,用自己的生命重燃圣火,让三智关闭魔门、暂且蛰伏以待来日。
……
其实在听闻却月魔尊这段故事之前,卿乙带着邬有期去西佛界论道时,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不是以身饲虎的老生常谈,而是以身燃灯。
说有位尊者,曾发愿要如明灯般照尽世间一切幽暗,否则绝不成佛。
可是他来到俗世,才发现世间幽暗并非日光不照之处,而是在人心。正所谓人心里的恶,永除无尽。
这位尊者渡得了一时,却渡不了一世,眼看阳寿将近,世间还是痴愚遍地、人心奸恶。
最终,他带着满腔不甘、投身净火池,竟化作一盏长明心灯高悬佛界。
年幼的邬有期觉得这人傻,人心从来贪婪,即便出生时纯善天真,将来长大也有数不尽的诱惑:
“他这发愿,我看根本不可能成。”
卿乙闻言,只阖眸道:“知其不可而为之,这是圣人之道。”
邬有期当时不懂,也不以为意。
如今骤然想起身投圣火的却月魔尊,还有那个——那个自爆灵核、封印闇元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腰都跟着弯下去,那个趴在他身上的顾清倚,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邬有期这么一弯腰,他就自然而然地从他肩头滑落,软软跌向台座。
三魂七魄有残缺的人,除了天生呆傻痴愚外,身体也并不好,精力不济、终日沉睡都是常事。
这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邬有期的瞳孔却在看见那个人软倒时,微微缩了缩。
不过他并没有动,眼睁睁看着顾清倚跌下去,人不怎么舒服地摔在了台座的三层台阶上。
邬有期嘴角挂着笑,瞳孔中却渐渐有血色翻涌,“知其不可而为之,哈哈哈,好一个圣人之道!”
明知这人不是卿乙,他还是半跪下去,一把攥紧了顾清倚的衣领,声音也陡然变尖拔高:
“你多规矩,天下第一人!堂堂的卿乙仙尊!你冷静、理智,永远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你永远不会犯错,心里永远装着你的天下、你的众生!你……你……”
邬有期目光灼灼,血红眼眸一遍遍描摹着眼前人的脸,咬牙切齿像要生吞了他,又仿佛透过他在看什么人。
“那……我呢?”
“你此生唯一的弟子呢?”
邬有期笑着,攥住布料的指尖也一寸寸收着,眼看那张面庞上浮起病态的紫红也不曾罢手。
只要再用点力,顾清倚就会悄无声息地在睡梦中窒息,但恰好有滴不知打哪儿来的水落下来,正好砸到他睫帘上,引得他闷哼出声、微微挣动起来。
这下,邬有期也终于回神。
他愕然地看着落在顾清倚脸上的那滴血泪,突然抖动着肩膀松开了手——
“原来,我只当你冷心冷情,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可是师父……你多有情啊?”
“为了你的苍生,你情愿付出生命。”
邬有期不笑了,他平静地看了眼昏睡中的顾清倚,“你待众生都好……”
说了这半句,他突然张口,愤恨咬了顾清倚脖子。
温热的血水涌出来,一下染红了邬有期的唇齿,他却似嗜血怪兽般贪婪地吮了两口。
听见顾清倚发出痛哼,邬有期才深吸一口气抬首,看着那张脸、视线放空:
“卿乙,你待众生都好,却唯独,对我残忍。”
这话说完,他眼中血色尽褪、人也恢复清明,邬有期慢腾腾从台阶上起身,用手背蹭去唇角血渍:
“喜蛛,带他下去。”
第05章
闻声,着粉衫的婢女匆匆曳裙跑来。
喜蛛本想像素日那般恭敬行礼后领命,结果一抬头就看见倒在台阶上的人,颈侧无端添了个大窟窿。
豁口不深,但撕裂得厉害,就算事发时喜蛛没在场,光靠想,也能知道那一口咬得多么怨愤。
心惊之余,喜蛛又暗松一口气,重新拱手作礼领命,“是,奴婢这就带顾公子下去。”
邬有期颔首,未置一语。只在喜蛛找人来抬顾清倚时,他才背过身开口:
“找人来给他瞧瞧,你记得教他规矩。”
喜蛛一愣,胸口又提起一口气,不上不下,她捏了捏裙边先应下吩咐,然后才小声问道:
“还未请尊上示下……这顾公子,要安排他住哪里?”
邬有期本已撩开衣摆在案几后坐下,预备处理新送来的几份卷宗,听喜蛛这么问,他摊开书卷的手顿了顿,半晌后,才提笔蘸取朱墨,“西院空着。”
“西……!”喜蛛深吸一口气,堪堪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欠身道,“是,奴婢知道了。”
和人间的皇宫一样,血焰流云宫也有配殿。
邬有期口中的西院,指的是西配殿后的一个小院:二进,有连廊和带池塘的小花园。
院内仅有一座面阔三间的正屋,门额上虽无牌匾,却和血焰流云宫一样用了金瓦玄墙,屋顶也是单檐歇山顶。
却月魔尊一生未娶,也没宠幸任何女子,但却在距离自己寝宫最近的位置,留出了这么个小院。
一直到他身死,都没人见过这间小院的主人,而就在却月身投魔合罗泉的同一天——
这座西院突然走水,窜起了足有九丈高的诡异蓝焰。
众人想尽了办法都没能将大火扑灭,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烧,烧了九天九夜。
之后,宫人们在西院焦黑的废墟里,发现了一枚像极了孔雀翎毛的红色尾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