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原烽火(71)
阿古勒用拇指抚了抚沈常安没什么血色的嘴唇。
“我从小就长在军营,自打出生起就见惯了血腥,谈不上第一次上战场是什么感觉。死人。”他冷哼一声:“西麟被伽兰打压的那些年,即便没有打仗,草原上也总能见到腐烂的尸首。”
他问:“你知道西麟的草原为何年年都生得茂盛?”
不等沈常安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道:“因为草原之下,都是尸骨。他们本可以安享晚年,老弱妇孺,尸骨成山,甚至有不少都还没长到及冠。”
“如果你是问我第一次杀人什么感觉。”阿古勒笑道:“痛快,比一口气喝完一坛烈酒还要痛快。”
沈常安侧目,无力地骂了句:“蛮子。”
阿古勒蹙眉:“你说什么?”
沈常安轻笑:“生在尸山血海中,长在刀枪箭雨下。”
阿古勒翻过身将沈常安制于身下。
沈常安的长发睡得有些凌乱,摊开着,在毛皮垫子里蜿蜒。
他抬眼看阿古勒:“你说痛快,那不就是个杀人如麻的蛮子?嘶……”
阿古勒捉住他的手举过头顶。
两两相望,连着外头的雨声都变得安静了许多。
阿古勒叫他:“常安。”
沈常安的眼眸里带着水汽,皮肤白皙,弱不禁风。领口敞开着,呼吸时,胸口微微起伏。
阿古勒只叫了声,之后的话愣是没说出半句。
他缓慢地低下头,只是这次,还未来得及触碰,便被沈常安抢了先。
沈常安昂起头接应他,在他的嘴唇上轻吻。
阿古勒一惊,心也跟着去了大半。
他咬住沈常安下唇,似是要将彼此的呼吸都全数吞下。
沈常安浑身滚烫,舌头和嘴唇隐隐发麻。
好半天,阿古勒才放过他的唇,转而去亲吻鬓角和脖子。
他仰起头,微眯着眼,双手拽紧阿古勒脊背上的单衣。
阿古勒抓住沈常安手腕,说话时略带喘息:“沈常安,等我当上领主,一定给你找世上最好的药。”
阿古勒:“常安,常安……”
沈常安咬着牙侧头,五指张开又握紧:“那个人……你还找吗?”
阿古勒抱着他,说话声近在耳边:“找。”
沈常安猛地咬住他肩膀,力气之大,咬得牙根发酸。
阿古勒吃痛,却没推开,只是安抚地摸着沈常安发顶。
“常安,他很重要,我喜欢他,喜欢了很多年,也想了很多年。”
阿古勒喘了口气,把沈常安抱得更紧:“我想见他,想他想得快要发疯。”
沈常安松口,阿古勒力气大,他吃不住力。
阿古勒:“常安,你告诉我,在我死之前,还能不能找到他?”
沈常安:“……”
阿古勒:“我想抱他,亲他,想把他困在西麟,想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都送给他。”
沈常安脸颊绯红:“阿古勒……停下……”
阿古勒用力抓紧沈常安两侧的毛皮垫子:“可他为什么还不出现?他为什么没有像我找他一样来找我?”
沈常安的声音都布上了哭腔:“……停下。”
阿古勒:“我们明明约好的,明明早就约好了!”
沈常安伸手抵着阿古勒肩膀,仰起头,身体微微发颤。真是疯了!
阿古勒停下动作,呼吸过重,以至于脊背都跟着起伏。
沈常安昏睡了过去,脖子里粘着发丝。
他伸手抚向沈常安的脸,低喃道:“沈常安,你为什么出现得这么晚?”
他呼了口气,侧躺下把人搂进怀里,手指抚向沈常安的脸颊直至鬓角:“早一点出现就好了……”*
沈常安是被巫医叫醒的,醒来时已是黄昏。
阿古勒一大早便带着军队出发,此刻的军营里仅剩少许看营的人。
巫医坐在药炉边,人虽看着药,可心思却早已不在了这儿。
能不能一举夺权坐上领主之位,就看今日一战。
沈常安撑着软枕坐起身:“西麟内战的消息,封锁了吗?”
巫医今日未戴牛角帽,一头脏辫垂着,只用零星几块玉饰捆绑。
巫医:“伽兰应当还不知晓三首去世的消息。”
沈常安拧着眉宇心事重重:“算计阿古勒,是三首私下买通潜伏在伽兰的阿古勒探子。探子藏身朝廷,这么多日都未传去获得军队的消息,怕是已经猜到了结果。”
他拿起巫医放在床边的药碗,仰头饮下。
沈常安:“阿古勒封得住西麟悠悠众口,却封不住展翅高飞的信鸟。”
巫医担忧的脸变得越发凝重:“先生如何看?”
沈常安长叹:“伽兰得了消息却迟迟未进攻,想来是为了公主。”
他放下药碗:“只要阿古勒能救出公主,不多时,伽兰便会送来新的缓战令。打不打是其次,重要的是,西麟易主,新王登基,草原三十部,终于能真正归顺于阿古勒。伽兰自是要忌惮。”
【作者有话说】
谢谢白日猫小可爱送的猫薄荷!!
第0040章 救人(七)
这一战打得要比两国交战容易,可也同样是刀山血海。
一直到了夜晚,阿古勒离去的方向都仍亮着火光。
沈常安虽未陪同,但禀报的探子时不时送来消息,倒也能清楚局势。
“首领已经杀进领主阵地,此刻,正在与领主交战。”
探子的软甲上皆是未干血迹,有几簇发辫被战刀砍断,蓬乱地散落一边。
捣药的巫医听闻,手里的石磨都跟着一抖。
沈常安看起来倒是镇定,但今夜定是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