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嬷嬷嘴上急道:“这可怎么是好,平日都养得好好的,按花师说的放在廊下,正是花季,还等着开花给皇上看呢。竟忽然就发烂了,又不敢轻举妄动,唯怕烂得更快。”
看了眼魏妆,稍露惊讶又焦虑地错开。
魏妆听明白了,原来是皇后跟前的嬷嬷。花草发烂的原因约莫就那几种,她却是有把握,便上前二步作揖道:“臣女自幼识花艺,多擅伺弄花草,嬷嬷若是不介意,臣女愿前往试试。”
她言语得体端慧,眸光澄澈,笑容明媚,叫人醒目。
班嬷嬷虽说一眼看着喜欢,却是不信的,那么精贵的、隔着迢迢大洋进贡而来的花,等闲人家岂有见过?皇后平日也只容季花师亲自看管。
只眼前的确着急,便多问了一句:“那花怕是你见都没见过,你能行?你是谁家送进来的?”
瞥了眼那边皇上的勤延宫宫门,再一看她如此姣美,不由流露审慎。
魏妆忙谦虚解释:“回嬷嬷,臣女乃筠州府魏屯监之女,今日恰在谢府三哥的车中避雨,圣上急召三哥,却无多余骑乘,便随同在外等待。臣女在筠州府常年养花,品类多样,进京后亦与悦悠堂乌堂主有探讨切磋,看到嬷嬷着急,这便冒昧自请一试则个。”
哟,竟是魏厷集的孙女?
班嬷嬷扬起眉毛,立时态度不一样了许多。
这宫廷之内没有秘密,经筵日讲那日以及谢侯府寿宴上,太后对魏家长女的偏爱提点,皇后这边早就听说了。包括被魏妆栽种得流光溢彩的三盆珍奇花卉。
原以为不过一州府小官之女,没想到这般钟灵毓秀、姿容庄丽,难怪能被太后瞧在眼里。
再又听到悦悠堂的大名,这家花坊技艺高湛,奈何不服拘束,行事蹊僻,等闲难以请动。姑娘能与那乌堂主探讨切磋,想来应当可以。
班嬷嬷这就说道:“也好,就随我去看看吧。”转过身,在前面带路。
魏妆搭腕应“喏”,带上葵冬随行。
第50章
宽阔的长廊通往内廷回旋, 放眼过去一片琉璃金瓦,雕廊画柱,好生端庄肃穆。大晋朝国力强盛, 几代帝王打稳的江山,体现在宫廷建筑上亦是宏伟巍峨。
葵冬两眼盯着脚下的砖石, 暗自紧张,她一介谢府四等小婢, 人生头一次进宫见娘娘呢。还是皇后。
惊叹魏姑娘胆略是真大,连谢芙谢莹嫡小姐都不敢这般冒头, 万一没能把花看好, 被治罪了怎么办。
魏妆睨她,用眼神宽抚,葵冬这才逐渐地放下心来。还是选择相信魏姑娘的!
前方回廊的交叉口, 并行走来两个衣饰华贵的男子, 左边穿宝蓝锦缎祥云袍, 英武健朗;右边则银纹玉绸团领袍,有着肖似皇上的落笔眉,端的是仪表悦目, 贵胄天骄。
魏妆认出来是宣王高绒和梁王高绰。应该是听闻皇帝不适, 进宫尽孝来了,这两位斗得可狠, 表面则兄友弟恭。
班嬷嬷欠身招呼道:“见过二位王爷。”
魏妆也跟着旁边的宫女们默然福礼,对梁王无多余感观。
“免礼。”梁王高绰点头, 本欲擦身而过, 忽觉一缕从未闻过的媚润花香, 竟沁得他心头一跳。侧目而视,看见魏妆的一瞬间他眼睛发亮, 步履都慢了下来。
往前走了几步,梁王问宣王道:“适才那位是?新进宫的女官?”
瞅着也不像,怪娇媚的,这般勾人的女官若没点儿本事,三五天就被父皇的嫔妃给弄残了。
宣王得意,果然,就知梁王最是风流,惜美人识佳人,蜂识莺猜。只叹梁王妃的背后娘家是显耀望族,他才一直忍着没纳新。眼下梁王妃两年多腹中无动静,德妃、太后那边肯定着急,再找侧妃却是有理由了。
那魏家姑娘娇媚姿色,进府后梁王高绰恐怕不能把持,早晚被勾了魂。到那时梁王妃娘家不痛快,对宣王自然也有好处。
可惜了,的确是一株诱人牡丹,但宣王为了谋位什么都可忍。
宣王高绒拿捏着梁王脾气,悦色一笑道:“二哥看上了?却非女官也,是女官倒好说了,问父皇讨要了去。那姑娘乃是谢三郎近日退亲,闹得满城议论的未婚妻,魏家长女魏妆。该是个心比天高的,连谢侯府都推拒,只怕轻易不容谁把玩。”
梁王听到是魏家,顿时记起来,他听皇妹端敏公主提过,说太后和母妃似瞧上了哪个辞官老侍郎的孙女,要给他弄做侧妃。
梁王心里还不太高兴,把别人退亲不要的给自己,还只是个区区州府出身,就算是为了博取名声或生个小皇孙,也不能这么把他将就了。
他本不屑一顾,然而适才擦身而过,只见那细腰翘臀,都恨不得攥手心里,拿命舍了地疼宠她。
呵,若是个轻易把玩的,才是没劲。
梁王提起了兴致,只做敷衍道:“三弟话说哪里去,只不过瞧着眼生,随口问问!”
又忍不住回头望了望,恋恋不舍走开。
宣王调笑说:“二哥若是有意,却也不必忍着。转眼到蹴鞠比赛,赢一场便能让多少姑娘动芳心了。”
声音渐行渐远,消失在拐角。
*
勤延宫里,谢敬彦托起明黄的折子递给聂总管。聂总管没看内容,先扫了眼那颜筋柳骨的字迹,便已露出赞赏,而后看完交给了皇上。
淳景帝接来,只瞅得连连点头。
一份罪己诏写得当真叫个感人肺腑、情深意切啊,不仅写出了罪己诏律己省身的诚恳,也没忘记在字藻间圆润自然、潜移默化着自己付出的功绩。听起来既是在自审自责,实则分明让人体恤感怀,动容伤情。尤其这句你且看,更是画龙点睛,精妙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