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暗红的眼睛在灰暗的光线下像是落上了一层灰，却不掩其耀眼的光泽，像是上好的玛瑙翡翠，流光溢彩。

眨眨眼睛，尽管光线并不强烈，但许久未见光的左眼在昏暗的光下仍旧难以适应。

酸涩肿胀的感觉在眼球上蔓延。

生理性的眼泪溢出眼眶，打湿了那只眼，浮上一层晶莹。

不知从何而起的风拂过。

顷刻之间，空气扭曲了几分，像是炽热的火焰灼烤之后留下的痕迹。

轻柔的风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拂过穆归霜的脸侧。

像是为蒙尘的明珠擦去覆于表面的浮尘。

“…时珩。”

叹息消散于空气之中。

“为什么不敢来见我？”

*

“师兄，我怎么觉得那些人比鬼还会搞事啊？”

周知乐睡眼惺忪地走在路上，顶着一头鸡窝似的乱糟糟的头发。

因为南锐突然闯进周知乐的房间，把人从床上揪下来，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整理头发。

“做我们这行的，提防的可不只是鬼。”

南锐扯开嘴角，皮笑肉不笑。

谁能想到鬼还没给自己惹事，反倒是那群人给惹出麻烦来了。

“有消息说，最近九林市有一群人在搞事，利用鬼怪邪祟拿钱做事，挑衅到天师协会头上了。”

“这几天师父都不在主家，暂且就有我俩还有小师叔去一探究竟了。”

“那小师叔呢？”

周知乐左右张望，没有看见穆归霜的身影。

“小师叔早就到九林了。”南锐加快脚步：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早把你从床上揪下来？总不能让小师叔等我们这么久吧。”

“哦哦哦，那我们快点走，不能让小师叔等久了。”

周知乐点点头，拍拍脸颊，驱散睡意，打起精神赶路。

而穆归霜这边，随意走进一家咖啡厅的他已经被数不清的视线包围了。

许是周末出来玩耍的女同学，一群人坐在穆归霜的不远处，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啊啊啊啊啊，他看过来了！真的好帅啊！”

“你说我们等下可不可以上去要个VX啊？好想认识一下！”

“这帅哥是在cos什么小说里的眼盲道长吗就这张脸，好想上去问一下社交账号哇。”

“不是吧，应该是真的看不见？”

“真看不见能走的这么顺畅？刚刚见他进来都完美避开了前面的桌子椅子啥的。”

“嘘——小声点，先别让人听见了，怪尴尬的。”

其实已经听见了。

做天师这行的，哪个不是耳聪目明。

虽然他眼睛蒙上看不见了，但听力还是十分敏锐。

穆归霜微微侧头，让手边茂盛的绿植稍微挡住他的脸。

一身中式黑色唐装的青年静静坐于沙发座椅上，气质出尘，身形挺拔。

虽然蒙着眼睛，但显露出来的五官，无论是鼻子嘴巴还是脸型，都昭示着其极为出色的容貌。

一缕阳光穿过透明玻璃窗，恰好落在他的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像是悲天悯人的神明。

“呃……您好，请问可以加一下VX吗？”

一位女生被她的姐妹们推推搡搡，终于鼓起勇气，一步三回头地挪到穆归霜身边。

穆归霜沉默了。

他的大半时间都花在学习符咒、研究术法上，余下时间也是待在温山穆家老宅。

少数的出门经历大多也是到人迹罕至阴气森森的闹鬼之地与邪祟鬼怪打交道。

几乎没有别人搭讪的经历。

于是经验为零的穆归霜直接僵硬在座位上。

要是对面是个僵尸鬼怪，穆归霜倒是可以一张黄符贴过去，然后毫不留情地离开。

但现在面前的是一位略带羞涩的女性，在穆归霜的记忆中，暂时没有可以借鉴的经验。

就在穆归霜为如何委婉地拒绝他人而绞尽脑汁之时，一只手轻轻敲击了身旁的玻璃窗。

穆归霜顺着声音‘看’去——

透过玻璃窗，穿过蒙眼的白绫，一张熟悉的脸落入眼眸之中。

“阿珩……”

几乎是从喉管挤出来的声音。

嘴角抿开一抹笑，时珩穿着黑色风衣，一只手撑在玻璃窗上，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像是冲开重重阻隔，直直凝望进那只眼眸中，嘴唇开开合合：

“我来见你了。”

“子雲。”

*

“不好意思，这位女士。”

时珩坐在穆归霜身边，带着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嘴角向上勾起：

“他已经有伴了。”

“啊？噢噢……不好意思，是我打扰了…我不知道…”

女生愣了几秒，视线在穆归霜与时珩之间逡巡，脸更加红，连忙道歉。

“没关系，我替他谢谢你的喜欢。”

时珩长臂一伸，搭在穆归霜的肩膀上，半揽着身前的青年。

等女生一走，时珩立刻将手从穆归霜身上缩回来，可怜兮兮地摘下墨镜：

“子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穆归霜一时不知道他是为哪件事道歉。

时珩的两只眼睛都是黑色的，眼眶深邃，更加衬得那双眼睛如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感受到穆归霜疑惑的视线，时珩眨眨右眼：

“红色过于显眼，我就隐藏起来了。”

“那个时候你为什么……”

心中还藏着一个疑惑，穆归霜自然也就问出来了。

“小师叔——”

穆归霜侧头，一眨眼的时间，身边的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师叔，原来你在这啊！”

南锐拉着周知乐一路小跑来到穆归霜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