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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104)

作者: 洬忱 阅读记录

街市极阔,四通八达,一眼望不尽。各个店家左前方皆有一块蛇状神像。好似只要将那像往那一摆,这桩桩不合礼法的买卖便也能求得蛇神庇佑般。

仨人在那被不尽灯火点亮的地下街市中穿行。他们瞧着各色牌匾,径直入了一挂着“余”字的店家,店内一奴领他们进了间厢房便退下去了。

房中有一矮桌,一薄帘自上而下地将那桌连同厢房内部平分。

因怕宋诀陵和喻戟又生事端,季徯秩先拣了中间的位子坐下。喻戟瞧出他的心思,拿指叩了叩他的头,这才理衣跪坐。

一人由奴扶着从帘后之门入了屋,但那人没落座,不知在小声吩咐着些什么。

隔着帘子瞧人虽是瞧不真切,但喻戟闻那人沙哑之嗓,再咂摸咂摸那人带些老态的语调,辅以佝偻之影,自语道:“老翁?”

宋诀陵闻言将拦在二人中间的季徯秩揽了过来,用手将他压在了自个儿的腿上,而后抚上了他的玉颈。

宋诀陵手上忙着折腾季徯秩,那双凤眼倒是盯着喻戟,轻声道:

“压着嗓子呢!他的背瞧着虽驼,可那驼峰太低,分明是弯着腰。就这么一瞧,此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们恐怕都辨不清。”

“二爷。”季徯秩侧卧在宋诀陵腿上,用手拦住了宋诀陵放在他颈子上的手,轻道,“饶了我罢!”

“怎么个饶法?”

“撒手。”

“不成。”宋诀陵的长指轻轻划过季徯秩的颈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逮着侯爷一次。”

宋诀陵抚他颈子的手法轻柔得很,满含缱绻,像是要摸清他的每一根血管,像是……在呵护什么珍爱的宝贝。

但是将宝贝换成男子的脖颈可不是奇怪得很?

喻戟虽仍旧一副“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模样,坐得比石像还端庄,却还是忍不住轻声道:

“玩够了么?”

“怎么可能够?”宋诀陵瞧着季徯秩侧脸,凤眸中也嵌进了笑。

“疯了么?”

“是……怎么了?”宋诀陵笑着应下来。

待那老翁落了座,宋诀陵才悠悠地放季徯秩坐起来。

还不待季徯秩坐稳,帘后那人已开了口:

“不知仨位贵客欲求何事啊?”

“欲知余国安氏,可难?”季徯秩抚平了方才折起的衣角,问道。

那老翁大笑一声,“欲知安氏有何难,十枚余金,我便将其三代密事统统告于你们!”

那人狮子大开口,宋诀陵倒也没放心上,利落地从钱袋里头抓了一把碎金,握在手心,任凭它们慢慢从手心滑入那人从帘中伸出的木碗里。

“多了。”那人笑道。

“给的刚好是应该,多了是诚意。”宋诀陵咧了咧嘴,“江湖中人,哪管钱财?拥着这些臭钱,不也难逃死后成枯骨的命?”

“您乃江湖君子。老夫俗,躲过了权争之惑,却难逃爱财之心。”那人嘿嘿笑着,从帘中伸出一指来,将那被盛得满当当的碗勾了回去,道,“老夫先从安漓戌他爹那辈讲起罢!他爹有两位兄长,胞妹与胞弟则各一。这五人啊,若真将他们个个抽筋扒皮了来看,除安漓戌他爹与其二哥外,皆是道貌岸然之徒。”

“安漓戌他大伯父不过一介地方官,却富可敌国,表面乐善好施,背地里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您若想查他……”帘后人笑着敲了敲方才盛金子的碗,“从这儿下手。”

宋诀陵笑了笑,“晚辈明白。”

“安漓戌二伯父乃为当朝丞相,对余家那真是一片忠心赤诚,他侄子的真殿他可一次都没去过。如今咱们余皇那儿什么情况您也清楚,为逃上朝之事,这安丞相便索性称病居家,闭门不出。”

“那位大人可有几分胆量气魄。”喻戟道。

“可不是?不过据我所知,现在黑市有人花高价买他的命呢!但无人接下这活就是了,老夫瞧那求刺挂条已在那榜上挂了三月有余了。唉,安家人!死不了,死不了……”

那人喃喃道,直至宋诀陵开口请他再言,他才回过神来:

“噢!老夫讲到哪了?对,他二伯父……接着老夫给你们您讲讲安漓戌他四姑母。此女打小便颇负心机,甫十七便嫁了我余国户部尚书,那尚书虽有几分精明,但哪比得过那女子啊?如今他夫君在外忙碌公事,她自个儿倒好,瞒着她夫君找男宠,背地里也没少给其长兄出些坑害百姓的损招。您若想动她,‘色字头上一把刀’可要记牢。”

“前辈您可是多虑。我们何必和一个女人过不去?”宋诀陵笑道。

“老夫虽不知仨位贵客为何而来,但老夫知,您若想动安家,则不能不动此女。而当人心如蛇蝎,坑命利己,便是活该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老人家,您又说多了!”季徯秩敲了敲桌子道。

“对不住,对不住!且听老夫接着道来……安漓戌他五叔是当朝大理寺卿安稹。那人行事颇随心,折磨犯人的手段也不少。如今他对他侄子的行事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成一派去了。好心劝你们一句,在这余国,见着臂上悬一银臂环的,便快些走罢!休论那些个人是否是冲你们来的。那安稹最喜养些武力高强的门客,个个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事后还喜‘留清白’,无辜看客那是一个也甭想活。”

“如此恶人,朝廷怎不以他私藏兵力治他的罪?”喻戟蹙眉问道。

那老翁又笑起来,笑声震得那薄帘子荡个不停,“您难道忘了如今这天下已成了安氏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