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君为客(120)

作者: 洬忱 阅读记录

那宋诀陵闻言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听闻喻将军骂人不带拐弯抹角的,可叫我稀罕得不行。”

“阿戟那话不是拿来骂二爷的,二爷当然稀罕!”季徯秩道。

宋诀陵笑着上了阶,揽住季徯秩的腰,“侯爷今夜睡我屋里头罢?其他屋还没来得及收拾,恐怕积了不少的灰。”

那掌柜欲言又止,垂了头去继续擦那被盘得锃亮的算珠。

季徯秩嘴角一勾,推开宋诀陵的手来,道:

“您屋?我这才走了没几日,二爷怎么就占山为王了?”

-------------------------------------

宋诀陵没想再碰他的。

可当他瞧见那坐在床沿歪头拭发之人时,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

那鼎州香扑面而来,季徯秩明白这是宋诀陵沐浴好了。他倒也没甚反应,照旧阖着眼,直至那并不细嫩光滑的手抽走了他捏着的细葛布。

“侯爷想什么呢?这么擦下去何时能擦干?”宋诀陵笑道。

“二爷这般作为,我这湿发便能干了吗?不是罢?”季徯秩舒开眸子,将空落落的手撑在了床缘。

宋诀陵挑了挑嘴角,酿出了难得的温柔笑。

他没给季徯秩擦头发,反将那布搭在了衣架上,拿指抚上了那人的脸儿。

他先是抚那人的额角,而后划过那人英气漂亮的鼻尖,再接下来是微微颤抖着的唇、上下滑动着的喉骨。

宋诀陵的动作又轻又柔,轻得只要季徯秩稍稍使点劲便能将那只不安分的手拍开,可他没有——那指太暖了,像是一小簇火苗。

那尝着点甜头的手接下来便更放肆了,但季徯秩依旧没有抵抗。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俩心知肚明。

一推,一躺,一覆身,一轻褪。

季徯秩曲指抵在宋诀陵宽厚的胸膛上,道:

“夜凉衾薄,恐不胜寒,二爷这般,是没想着我了。”

“我烫,我暖你。”宋诀陵将话吹在他的耳梢。

风驰云走,他们皆似不具理智的野兽,将心中苦闷化成了按捺不住的疯劲与冲动,又焦急,又惊慌,好似晚一步那人便会被夺去似的。

汗雨浇透了二人身上的家仇国恨,让两颗千疮百孔的心再撕开道口子,血淋淋地相拥。

他俩忘了世俗陈规,忘了声名利禄,忘了坊间止不住的风言,忘了手上数不清的人命。

忘了他是宋落珩,他是季况溟。

这场巫山云雨酣嬉淋漓,却止不了二人的无尽干渴。

季徯秩说他是嫖客,他宋诀陵便演个不折不扣的混账。

宋诀陵说他是小倌,他季徯秩便装个风情万种的祸水。

就是,就是,又怎么了?

他们二人都在演,都在拿谎言遮盖真心。

宋诀陵在想什么?

他在想,不敢说出口的情意,不配称作|爱。

武将给不出什么承诺,他和季徯秩永远是命悬一线的亡命徒。

“碎水清刃”的杨延被黄沙淹没,他的亲生子也被鼎州人掳去,好不容易才认祖归宗;“妙算乾坤”的顾泮不也死在了鼎州,逼着他幼弟顾期以稚嫩的双肩撑起那岌岌可危的顾家。

他怕给季徯秩冠上自己的名号,来日便有了同那人赴死之由,而他身上背负的家仇国恨岂容他做鸳鸯美梦?

容么?不容!

那么季徯秩呢?他又在想什么?

他在想他俩一点儿也不般配。

他是被被浓情浇灌出来的儿郎,宋诀陵却靠啃咬恨意长大。

宋诀陵不知费了多大心力要叫他看清人心,可他却仍固执地在心中留出一方净土装百十人。

宋诀陵那般心硬如磐石之人对他能有什么情?他所求的不过是抒解欲念的玩物,是手握重兵的权臣。

他季徯秩不过恰好沾了两个好处,合了宋诀陵心意,求得那人的片刻驻足。

他不是不能匍匐于宋诀陵的足下,像只狗一样舔舐宋诀陵的足。

可他再长于含垢忍辱也并非无丝毫自尊,他这高昂的头颅上还挂着季家的重匾,他不愿来日彻悟他苦苦所候不过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如今二人能这般承欢,大抵是因他二人皆疯了个彻底。

宋诀陵替季徯秩将湿黏在额上的乱发撩到耳后,顺势俯身轻咬那耳上朱砂。直到尽兴他才启唇于季徯秩耳畔哑声道:

“明日开始我便安安分分地做侯爷的盟友。”

季徯秩攥着软衾,仰头闷哼一声,勉强笑道:

“一言既出,金玉不移。”

二人折腾到寅时才睡下。

那时,窗外的天还有些暗。雨散云收,他俩相拥酣眠。

-------------------------------------

辰时将过,那栾汜见宋季二人平日里头睡得再晚,早起那是雷打不动,不知今日因何起得这般晚。

他心生忧虑,轻轻叩了叩门,唤道:

“公子!侯爷!该起来了!”

那宋诀陵侧身睡在里头,这会儿一边手搭在季徯秩的腰上,一边手还任由季徯秩枕着,他稍稍抬起脑袋,道:

“我二人待会儿要沐浴,你去唤人备几桶水放在屋门之外。”

“是。”那栾汜虽应得很快,却也不免疑惑——他家公子与季侯爷昨个儿半夜才沐浴,这才隔了多久,怎么又要洗?

那么一搅和,季徯秩是不醒也得醒,他挪开宋诀陵的手坐起身来,拾起那被随意抛至床尾的衣裳穿上了。

宋诀陵原想伸手将那人揽进怀里,要他再陪自己睡会儿。可季徯秩却推开了他的手,穿戴整齐后回身朝他笑道:

“这云梦闲情闹到这儿也够了……二爷与我便到此为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