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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为客(148)

作者: 洬忱 阅读记录

好在他反应灵敏,向后一仰闪了过去。

怕什么来什么,那剑的主人横着一对刀眉,瞧上去便知脾气有些躁——那人是齐烬。

顾步染心知若要长战他决计吃不下此人,也就没想同他久耗。他手中的长剑照着齐烬的颈间走,那人一个勒马,趁着马头仰起的空隙,拿重剑挡开了顾步染招数。

顾步染丝毫不慌张,又是蓄力一刺。他的剑出得极快,那齐烬如若想防稳了,便注定难以寻得出剑的机会。但那齐烬挥剑果真极快,顾步染也难寻得叫他防不胜防的时机。

可是如此耗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愈急,齐烬挡得愈起劲,使惯重剑之人多半力敌千钧,浑身力气好似无底洞。他顾步染再怎么陪那姓齐的玩一攻一防的游戏,早晚都会因体力耗尽而功败垂成。

二人身边的人马换了一批又一批,这两人却始终分不出个先后。刀光剑影耀得人头脑发昏,血肉腥气闷得人干呕连连。

但偏有那么几个享受得不行的——齐烬就算一个。

那人的战马毫不留情地碾过伏地楚兵的尸,碎骨闷响夹杂着血肉融合的靡音灌入顾步染的耳朵,叫人恶心作呕,又觉森凉阴冷。

顾步染再爱高洁不染,也逃不开武将要淋腔血,披腐肉的命,那块蒙住半张脸的粗布今儿算是救他一命。

顾步染在与齐烬交锋之际,忽然将剑锋一转直直朝前捅去。

那人预判失策,左肩挨了顾步染一剑,登时怒不可遏。他双手握紧剑柄,发狠地向侧方砍去。

顾步染忧心长剑从中折断,不过方给齐烬留了个不深的创口便又速速抽了回去,这才没将那那姓齐的捅穿。

那齐烬喘着气,什么不堪入耳的脏话全都骂了出来,末了还听他高喝一声:

“泼贼拿命来!”

那齐烬肩侧血流不止,可他恍若无事,挥起剑来一顿乱砍,沉沉动魂的风声几次呼过顾步染的耳畔。

顾步染没力气在嘴皮子上下功夫,只再一次抽剑向人。他不断躲闪,又是找准重剑空隙向前一刺,随即又向左朝那人的脖子直直劈去。

他原是胜券在握,可不知从何处伸出来的剑将他的剑尖拨开了。

楚冽清!

顾步染与楚冽清对视,那王爷眼底竟带了丝笑意。顾步染没功夫去品,只明白眼下楚国两员名将全都绕在他身侧,他不逃必死。

他转了马头向别处飞奔,谁料那俩人穷追不舍。他跑了好一阵子才瞧见贺珏手执障刀赶来救他,还听贺珏高声道:

“楚贼!你的对手不是我么?怎么说逃就逃?”

说着那贺珏忽将身子压低,朝楚冽清身下马的后腿砍去,可惜这一招被齐烬拿那宽厚剑身拦了下来。楚冽清瞧见贺珏伏身砍马,倏忽挥剑要他吃瘪,哪知贺珏起身极快,长刀抵住了楚冽清劈来的剑。

“嗬!”冷汗爬上了贺珏的额。

顾步染将马头转过来,咬咬牙把剑握稳了,又去同那齐烬磨刀枪。

金鼓连天响,马背上的楚军甲渐少,残躯中溢出来的汩汩鲜血将马蹄皆染成了殷红色。眼见楚军呈现明显的颓势,齐烬与楚冽清也不敢恋战,高举刀剑领着军队速速撤向南边的林子。

顾步染攥紧缰绳,剑锋朝下,鲜血沿着剑脊滑动,最后悬在剑尖,一滴一滴地融进了泥土里。

他们与顾期汇合时,那顾期手上还提着个人头。众人定睛一看,原是楚国那姓邢的老将军的。

顾步染将眸光从那老将军被血染红的白须上挪开,问道:“乘胜追击么?”

顾期摇了摇头:

“眼下将士们打了近两个时辰的仗,多半累得说不上话来,重要的是寻块好地方扎营暂作憩息。”

第064章 沙中刀

苍鹰旋着锋尖飞,于那川谷之中荡起了叫人胆寒的尖鸣。

自打楚军首战失利,这顾家营兵将便一路南驱。几战下来,合力将那盛气凌人的楚军生生逼回了楚庸关内。

顾期站在林中遥望横亘于两山狭道之间的关卡,狐狸眼中闪着说不上来的狠戾。绕在他侧旁的兵士瞥了他一眼,生了些觳觫惊惶。

顾期在这世上活了三十余年,却鲜少有人瞧见过他这副模样,世人多还以为他就是个忧愁不过夜的烂漫男儿。

可没有人想过,他少时担起家梁,面对的不知是多少张老奸巨猾的嘴脸。他能走至今朝,一步一算,瞒仇忍怨可免不了。他不过在外边套着个爽然风流的皮囊瞒了世人眼罢!

他立着,眼微眯,望关墙。

当年他父辈的那些个翎州老将便是在这儿啃了败仗,因而不得不北退割壤,这原为魏边关的正南关也被楚国夺去易名为“楚庸关”。该关居地易守难攻,那关墙单单立在那儿就足以阻挡千军万马。

具斥候来报,几架三弓床弩已置上昂昂关墙,粗似半臂的利箭也蓄势待发。楚国那颇为自负的守门将齐烬,立于高墙之上摆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跋扈模样,好似先前连吃几场败仗的另有其人。

“砍木编梯!”顾期拿水狠狠抹了把脸,瞪大了满是血丝的双眼,高声道。众兵闻言即刻没入林中伐木,只留了些兵于林外远观那城动静。

“粮到了么?”过了好一会儿,顾期挥着斧头,边喘着粗气边又开了口。

“快、快到了。”一火兵应答。

顾步染埋头砍树,还念叨道:“今晚必须把这关给破了!”

池彭懒懒地将木材扛在肩头,装模作样地抹了把汗,还佯装怒意临头地瞪大了眼:“今晚?!顾阡宵!你以为弟兄们都是铁人么?一连好几日戴月披星的,今晚再不歇息明早就能昏在关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