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来,这就是吻上无疑了。
一时掌声如潮。
这一“吻”只持续了极短的时间,楼问津便倏然地退远了,紧跟着将梁稚往自己跟前一按,将她搂入怀中。
梁稚仿佛自万丈高空坠落,跌入他的怀里却也不算落地,仍在不住下陷,长久地失重,一颗心脏像浸在酸水里,泡得发胀。
司仪适时宣布仪式结束,请诸位移步餐厅就餐。
摄影师请两位新人留步,要在礼堂里拍上几张照片。
楼问津看一看梁稚,梁小姐脸色煞白,他便说:“不必了。”
他牵着梁稚,从侧门离场。
将要走到楼梯那儿,梁稚才反应过来,手还被楼问津牵在手里,她轻轻一挣,一下便挣脱了。
“我回房间换衣服。”
“嗯。”
梁稚拿捧花的那只手搭着扶手,拐个弯上了楼梯,另只手搴住了婚纱裙摆,脚步飞快。
兰姨跟了上去:“阿九你慢点,小心踩到裙摆摔跤!”
楼下便是个起居休息的地方,一台三角钢琴上方的墙壁上,挂满了旧照片。
楼问津走到窗边去,侧身靠住窗台,低下头,一时便不再动作了。
好一会儿,直到听见走廊里宝星拦住了侍应生,拿蹩脚英文问有没有见过新郎,他才从窗边走了过去。
楼上套间,梁稚婚纱和头纱都脱了下来,换上一条便于活动的浅金色礼服裙。
化妆师将她脸抬起来,往她唇上补涂口红。她斜眼往镜子里瞥,看见自己仰起面颊的姿势,口红挨上她嘴唇的时候,她像是被烫了一下,赶紧地从镜中移开了视线。
她从来心想事成,所以也甚少体会,故不能第一时间领会。
原来那种心脏酸胀不止的感觉叫做委屈。
第9章
梁稚换好衣服下楼,跟候在宴会厅门口的楼问津汇合。他也换了身黑色西装,西装外套没穿,单着白色衬衫,显得更利落些。
楼问津看一眼梁稚,伸手,梁稚默然将手递过。
进入厅内,宝星将斟好的两杯香槟酒递到两人手中。
梁稚展眼一望,今日宾客,除了梁家宗亲并沈家几个亲戚,其余皆是政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里面很大部分是父亲昔日人脉。
当日她登门求救,这些人要么闭门婉拒,要么敷衍应付,而今却又换了一副热情的嘴脸,成了她与楼问津婚宴上的座上宾。商人食利,最擅见风使舵。
一转头,却见大伯一家正走了过来。
以大伯梁廷松为首,祖孙三代一家七口,到得齐齐整整。
梁廷松举杯笑说:“阿九,大伯祝你跟问津白头偕老。”
梁稚冷眼看着他:“你是不是忘了我爸还在警署里关着?”
梁廷松极有一种在此次事变中赚得盆满钵满的得志感,从前他虽是老大,但在梁家企业中并无话事权,被排行老三的梁廷昭压了这么些年,一朝翻身,春风得意。
梁廷松笑一笑,并不发作,却向着楼问津笑说:“阿九从小被娇惯,脾气也大,姑爷你多担待……”
梁稚扬手将手里香槟浇过去。
酒液从头顶流下,沿着梁廷松胖宽的脸,直流到雪白衣襟上。大伯母登时低声惊叫,慌忙从桌上拿纸面巾往梁廷松脸上擦去。
小小骚乱自然引得周围人好奇探看,楼问津转头看向一旁收不住看热闹表情的宝星:“还不赶紧带大伯去更衣室换衣服。”
宝星忙将神情一肃,做个请的姿势:“梁先生您这边请。”
梁稚一个身败名裂的人,反正光脚不怕穿鞋,而今日出席的宾客,各个比她更要体面。有梁廷松的下场在前,大伯一家其他人自然再不敢去触她的霉头,场面话也懒得再说,瞪她一眼,低声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唯独剩下二堂兄梁恩仲。
梁恩仲举一举酒杯,笑说:“都是一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九妹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梁稚丝毫不留情面:“你是不是也要我浇你一杯酒清醒清醒?”
“我是跟你一头的,你却对我这样大的敌意。”
“你跟谁一头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话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梁字。今后妹夫要是给你委屈受了,我这个做兄长的,必然是要为你撑腰。”
梁稚冷笑一声,“二哥你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二嫂委不委屈?不管好自己的事,还管起我来了。”
梁恩仲被梁稚这样直白地点出作风问题,却丝毫不觉有什么,在他看来,男人嘛,只要生意有成,疼妻顾家,还有什么可指摘的,“那不过是生意场上逢场作戏,哪里能当真。不信,你问妹夫。”
楼问津神色极其冷淡,并不附和梁恩仲的话。
梁稚则嗤了一声,目光从楼问津脸上掠过,不屑地说道:“一丘之貉。”
今日,沈家也来了几位亲友,以沈惟慈和他堂姐沈惟茵为代表。梁稚泼酒的时候,沈惟慈便注意到了,眼见梁恩仲似乎也要生事,立即走了过来。
梁恩仲自然也看见了,无意再与旁人起口舌之争,因此便笑一笑退开了。
沈惟慈一直盯着梁恩仲走远,方低声问梁稚:“他没找你麻烦吧?”
“放心,他们还不至于能从我身上占到便宜。”
楼问津冷眼看着一脸关切的沈惟慈,淡声道:“沈兄既然过来了,喝杯酒吧。”他扬扬手,一旁侍应生立即倒上一杯香槟递与沈惟慈。
“这是自然。”沈惟慈接过酒杯,正色瞧着楼问津,“那就请楼总不负不欺,善待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