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鸢(63)
任萧咏柃四年后是如何的狠毒,现在也只是个没有羽翼的羔羊,碰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只会请求她这位“皇姐”的帮助。
真是可笑。
不着急,她只抖落出去了一件很小的事情,相信萧咏柃能够化险为夷的,到时候自己再出现,不用做什么从天而降的救星,做个姗姗来迟的温软公主就好。
她也向来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为着单方面的手足之情出面过几次,有人利用了她的同情和物伤其类。
就得承担她睚眦必报的后果。
能在宫中顺风顺水过完这十几年的公主,可并不是个任人搓圆捏扁的无知闺秀。
在偏厅的小太监满头大汗,宫中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唯一能帮六皇子殿下的建德公主却迟迟不来,他内心吓得要死。
宫中的纷争向来可轻可重,他也不是说关心六皇子的安危,而是这个主子倒了的话,他不免要被内务府重新安排主子,这换来换去的,谁知道后面的日子怎么个过法。
好不好的,都在主子们的一念之间。
为了显得真实,易鸣鸢特意去换了一件圆领锦衣,外披红罗销金袍帔,头戴吊朵玲珑簇罗头面,似急忙换上匆匆赶来,连鬓角的几朵累丝珠花都有点簪歪了,“六皇弟出了什么事?”
“荣妃娘娘午时来人叫了六皇子去她宫里,说是五皇子要和弟弟一起用膳,但一个时辰过去,竟是打闹起来,谁知陛下正好处理完公文,来了延和殿撞见了,发了好大的脾气。”
事情紧急,小太监言简意赅,三两句一解释,就把事情完整的阐述完了。
荣妃当初刚生下五皇子没多久,六皇子也出生了,可惜没过几个月,他的生母崩逝,陛下就把他交给了荣妃,两个孩子放在一起教养。
后来年岁渐长,五皇子烦扰于总有人和自己抢母亲,荣妃也是个偏心自己亲生孩子的,慢慢的六皇子住在自己宫里,不再早晚给荣妃请安,所以荣妃勉强算他的半个养母。
偶尔叫去用饭还算稀松平常,可是五皇子向来视萧咏柃为眼中钉,怎么会主动找,又正巧叫过来的陛下碰见?
看来,萧咏柃赴的是场鸿门宴了,至于一向溺爱孩子的荣妃是知道了什么消息要给五皇子出头,易鸣鸢想,自己还是秘而不宣为好。
易鸣鸢带着那小太监一路往宫中赶去,因着立府的时候选祉就离得不远,不消三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雪水经晒升腾形成烟雾,画意溉洒、在古劲庄严中平添如画诗情,丝毫看不出其中的暗波翻涌。
高墙巍峨,百年楠木上积了水珠,滴答着向下滑落,还没有踏入延和殿,就听到里面的吵嚷声,走近一瞧,皇帝舅舅,皇后舅母,五皇子六皇子都在。
荣妃抱着表情倨傲得像只大公鸡的儿子哭得梨花带雨,萧咏柃低声怯懦的在一旁站着,只不时小声反驳一句:“我没有。”
那期期艾艾的模样让荣妃都差点要败下阵来。
“建德公主到——”太监在门外通报。
“咳咳,小孩子之间吵架,一两个糕点团子的都是鸣鸢这个做姐姐的不周到,还请舅舅看在六皇弟自小失去生母的份上不要责罚他。”
易鸣鸢连外袍都来不及脱,直接在陛下的跟前跪着了。
话说得恳切至极,反倒让在堂上的其他人都神色微变。
粗硬弯曲的黑发被撩起,易鸣鸢将它们握在手中,再次看到了程枭耳后的刺青。
近距离观察之下,她确认这刺青只有半块,旁边还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小点,就像是刺到一半被人阻止,因此只来得及刺上这部分一样。
“阿鸢,帮我。”前面的程枭递来两颗红玛瑙珠,匈奴男儿的辫子是只有阏氏才能触碰的禁忌之地,他想全权交给易鸣鸢。
易鸣鸢伸手接过,穿在他半湿的头发上,三股发丝在她手中被捯饬得妥妥贴贴,她编完端详片刻,这玛瑙色彩艳丽,通体没有任何杂质,瞧着只比她妆匣里的珠子成色略次一些。
但她那几颗可是御赐之物,世间自然少有可堪相比的。
第31章
“好啦。”易鸣鸢放下手里的小辫子,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
程枭在她沐浴时煎了药,刚倒出来她嫌烫,放到现在变得微凉,是刚刚好能入口的温度,易鸣鸢皱着眉头憋气,将之一口饮尽。
其实她身体好转,风寒已经痊愈得八|九不离十了,但程枭坚持让她再喝一副作为巩固。
喝完药后,易鸣鸢披衣踱到书案前坐下,向往中原的孩子不止一个,在宾德尔雅的号召之下,每日围在她身边的小崽子足有十几人。
易鸣鸢摊开宣纸,执笔蘸墨,既然要做他们的夫子,那就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准备明日讲习的内容。
栾庆本是后殿烧火的,要不是今日乱成一锅粥,他被随手派出宫,还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机会见到传闻中的建德公主。
“奴才在宫外有一个妹妹,父母亲对她不好,只要公主愿意援手,将她从家里接出来安置,栾庆一生为您马首是瞻。”说完往地上重重一磕,发出闷闷的声响。
“嗯,去吧,地上凉。”易鸣鸢答应下来。
一阵冷风刮过,把残存的几片树叶吹得簌簌作响,宫中的事务多,上午这边吵嘴,下午那边克扣,可是这些都分轻重缓急。
牵扯的人重要了,那小事也变大事,利害关系多绕几层,就像今天这样,一个糕饼砸下来,萧咏柃就进了坑。
至于荣妃……易鸣鸢呼出一口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