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后的第十年(122)
季凡灵听话仰头,咕嘟咕嘟喝奶。
傅应呈垂着眼盯着她看。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般人喝醉了之后都会发酒疯,不受控制,谁的话都不听。
只有季凡灵,平时谁的话都不听。
喝醉了。
倒是莫名其妙地。
乖得不像话。
傅应呈啧了声,不得不再打断她:“……行了,留着点吃药。”
……
等盯着季凡灵把药吃完,奶也喝完以后,傅应呈俯下一点身子,看着她的眼睛:“怎么样?”清醒一点没。
季凡灵打了个嗝,温吞道:“喜欢。”
傅应呈愣了下:“……喜欢什么?”
季凡灵:“蜂蜜牛奶。”
男人意外地微微挑了下眉尾。
她很少直白地说喜欢什么东西,平时顶天不过一句“挺好”。
现在倒是。
——出人意料的诚实。
傅应呈目光垂下,慢慢在她脸上游弋,从满足眯起的眼尾滑到小巧的鼻尖,从眼睫滑到微张着的、沾了点乳白奶渍的唇角。
让人有种难忍的冲动,想伸手帮她抹去。
女孩被他看着,不闪不避,就这样和他安静地对视。
好像。
任由他做什么都行。
男人绷紧的指节动了动,手背青筋凸起,难捱地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抬起。
傅应呈先移开了目光,抬头,下巴冲沙发上的兔子抬了抬:“那个呢?喜欢么?”
季凡灵转头看了一眼,点头:“喜欢。”
傅应呈轻笑了一声:“我上周寄给你的护肤品呢?”
“喜欢。”
“我家呢?”
“喜欢。”
“什么都喜欢?”
“也不是什么都喜欢。”
“那我……”
傅应呈看着她的眼睛,原本流畅得脱口而出的话却卡在喉咙里。
简单的几个字。
生涩得像刀子一样,甚至漫出一丝血腥味。
咚、咚、咚。
愈来愈沉、愈来愈大的心跳声。
——那我呢。
空气里弥漫着很浅的花香,女孩的眼里倒映着清浅的月光。
让人窒息的压力,像潮水一样沉缓漫起。
她眨了下眼:“什么?”
傅应呈莫名泄了气。
男人摇了摇头,自嘲似的,冷冷嗤了声。
和小酒鬼有什么好说的。
他一手收起杯子,一手拿起她吃剩的药盒,转身道:“休息够了就早点洗漱,不想洗就去睡觉。”
身后传来拖鞋的响动,以及女孩很慢的一声:“等一下。”
“怎么?又有什么……”男人停下脚步,还没完全转过身来,就感到一个温热的身体迎了上来,抱住了他。
扑面而来甜腻的玫瑰酒香。
傅应呈还没完全转过身来,就这样半侧着身,瞳孔微颤,错愕地低下眼。
季凡灵纤细的胳膊圈着他的腰,没什么力气,她身上也没多少肉,靠过来,甚至添不了多少重量。
却仍然是软的。
女孩的脸埋在他身上,包括她不太清醒的,若有若无的鼻息。
微烫的。
隔着布料,喷吐在身上,一下下。
炽热地窜过神经末梢。
让人后脊发麻。
傅应呈低下头,眼眸完全沉在暗处,沙哑地喊她:“季凡灵。”
“……这又是在干什么?”
女孩声音闷闷的,语速很慢地讲道:“我刚刚,要你抱了我。”
“我现在,也抱了你。”
“所以……扯平了。”
一个字一个字,很轻地吐在他身上,像是在反复碾磨人的神经。
过了很久。
傅应呈才理解她在说什么。
他感到荒谬地扯了下唇角:“真行。”
“……”
他沉沉看着她一会,话里隐匿着几分危险:“你以后,别想在外面喝酒。”
季凡灵显然是有点困了。
她迟缓地抬头:“为什么?”
傅应呈没有回答她,又开口道:“扯平,不是这么算的吧?”
“……”
“你让我抱你,我抱了,我没让你抱我,你也抱了。”
傅应呈一字一顿,像是想把字按进她浸满酒的脑子里,“都是你想要的,还挺会算账。”
“酒醒以后,你也得记着,”傅应呈慢慢道。
“你欠我的,两次。”
“——我会讨回来的。”
冷凉的月光下,男人站在原地,垂着眼睫,目光深深落在她柔软的发顶。
“……现在,”
话和话之间,不自然地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间。
终于,过了很久。
傅应呈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有点沙哑的无奈。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开我?”
*
翌日。
季凡灵睡到了十点多才醒。
她昨晚做了个很沉的梦,梦见初三的时候,季国梁因为赌牌欠了一屁股债,偷偷把江婉仅剩的遗物挂在二手网站上卖。
季凡灵发现的时候已经找不回来了,她疯了一样砸季国梁的东西,说有本事卖我妈的东西为什么不卖你自己的!
季国梁醉醺醺地把酒瓶摔她头上,骂她是个赔钱货,大吼你他妈吃我的喝我的,还管我卖不卖东西,我不卖拿什么给你吃饭!
季凡灵跟他打了一晚上。
醒来时脑子懵懵的,看着洁白明亮的天花板,有一会儿都分不清自己在哪。
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身上感觉不太对劲,掀开被子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