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御寒,车内用棉垫塞得密不透风,唐青再次掩唇咳嗽,觉得有些胸闷。
韩擒迟疑,瞥见唐青咳得双颊泛红,心下不忍,稍微推开窗户的隔板。
隔着落下的帘子,留出一道缝隙透风。
他柔声问道:“这样可好?”
唐青眉眼弯了弯:“多谢。”
韩擒低声:“好生休息,若闷了,可以唤我说些话。”
唐青:“好。”
韩擒轻轻合起隔板走下马车,旋即策马驱向前方带路。
赶在夜色完全暗下前,他们顺利到达五乡县。
五乡县为幽州西北边口,与突桀相隔一道山脉屏障。
此山脉绵长无边,崤函之固,且常年瘴气不散,是以五乡县虽为一座小小的边城关口,却因地势独特险要的因素成为优势。
大邺过去遭受外族入侵时,当地百姓凭借久居的经验躲进山里,大部分人都躲过了那场燃烧数年的战火,得以平安生存至今。
唐青了解过一些五乡县的往年经历,若非入关口后已值黑夜,街上设宵禁,否则他定趁机好好看看这个地方。
韩擒带着他在一家客栈投宿,随后借职务便利,遣暗卫请了名大夫为唐青诊治。
黑夜,街上有了动静,五乡县长闻讯赶来。
韩擒将其拒之门外,县长讪讪,连连拱手行礼:“见过韩统领,统领深夜到访,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呐。”
韩擒颔首:“无妨,本官此行奉皇命行事,望大人勿要声张。”
县长急忙点头:“下官晓得,下官晓得。”
几番官场话过后,县长不便再叨扰。
他正走出客栈,迎面霎时袭来一阵干冷刺骨的寒风,风里夹着烟雾的气息。
县长猛地抬头,只见关口城墙的方向上火光隐现,巨大的浓雾冲向黑沉沉的天幕,滚滚飘散,雾气顺着风像一张巨网涌入县里。
他惊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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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半刻,五乡县战火四起,声嚣叫喊起伏不绝。
“突桀人进城了,大伙儿快跑啊!”
“突桀人进城了,逃命呐!”
“啊啊啊——”
几支突桀军队不知从何处潜入五乡县,坚锐的铁骑趁防守不备击溃县城关口。
伴着长鸣的号角,黑压压的突桀骑兵在浓雾火光里直抵城内,铁骑沿着街道蔓延,在惊叫哭嚎中踏开平民百姓的家门。
一场骤然而来的杀掠。
韩擒领着暗卫护送唐青离开,遇到持刀袭击的突桀骑兵,他利索地转过长刀,运起内力跃身上前,照准突桀骑兵的脖子直削而去。
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布甲上,另外几名挟持百姓的突桀骑军见状,纷纷围攻,俱被韩擒割开脖颈,带着羽翎铁盔的头颅重重砸落在地。
被挟制的百姓尖声哭喊,妇孺连忙抱紧自己的孩子。
韩擒看着混乱中死伤的百姓,喉头重重滚了滚。
他紧闭双目复又睁开,几步返回,对暗卫交代:“寻一块安全之地,誓死护好先生。”
当前关头,唐青二话不说跟随护卫先走。
他心里清楚,当前形势,需要一名出色老道的将领把士兵组织起来进行这场攻城反击。
护卫背上他迅速离撤退,隔着遥遥的距离,他忽然回头,双眸紧锁火光里正在对士兵施号发令的韩擒,大声喊道:“阿擒,势必保护好自己!”
幽州干冷的风夹着哀嚎哭叫,战斗嘶吼。满城黑烟浓雾卷起着血腥涌进鼻子,呛得人咳嗽连连。
韩擒扬起右手长刀,给了他无声而肯定的回应。
*
关口城墙高处,持千里目观战的异族男子把视角落在韩擒身上。
“是他。”
当年大邺的皇帝带兵征战,韩擒作为邺军主力前将,没少和突桀人交锋,其骁勇善战的名声在边境远传。
是以,韩擒的画像还留在突桀王庭的藏书楼。
男子若有所思:“韩擒方才严密护着一名白衣男人,你们可瞧见了?”
跟在男子身边的轻骑将军应道:“禀四王子,属下看见了。”
被称做四王子的男子下令:“带人把他抓来,留活口。”
又道:“我有一计,你带人火速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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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擒指挥五乡县士兵抵御突厥人攻势之际,忽见狼烟中冲出一队人马,被护在中间的突桀骑兵身前绑了个人。
那人被挟持在马背上,兜帽裹着脑袋,白衣飘袂,不是唐青是谁?!
韩擒浸着血丝的双目陡然睁大,拔声一呵,急速追去。
待追出城十几里地,冷冽的风夹着雪花扑在面上,韩擒心脏一紧,哑道:“不好。”
关心则乱,他竟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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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唐青身边的暗卫经过一场围剿血战。
一队精练的突桀骑军强势地对准他发起箭海袭击,为了掩护他的安全,有的暗卫身中箭头。
这伙骑军十分精明,他们以唐青作为弱点,暗卫在掩护他的前提下渐渐露出颓势,以致唐青落在对方的手上。
“大人——!”
唐青唇动了动,还没开口,脖子传来痛楚,眼前顷刻间陷入一阵黑暗当中。
第99章
唐青还在梦里, 听到有哭喊声,很快没了动静。
他的腰腹袭来一阵不适,后颈隐约抽疼。
从四肢百骸蔓延的痛楚使得他思绪回归, 头脑多了几分清醒后, 逐渐认清形势。
他被抓了。
抓他的突桀人将他扛在肩上, 随着队伍有序撤退。
乌发沿着他倒悬的脸庞垂落, 几乎遮掩整张面容, 方便他睁着眼眸暗自观察四周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