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唐青将那几座瞒报的楼坊估算一番,寇广陵看着账面,眉心跳了跳。
唐青道:“公冶将军的违法收入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多。”
这笔钱财,若放在涿州,足以养上全州十一郡三十七县的百姓们二十年不止。
在场的几位官员噤声,苏子游问:“可要上报给皇上?”
寇广陵道:“再等等,先差人将这几座楼坊的暗账拿到。”
酉时过,议会结束,唐青叫停寇广陵,说有事情想私底下与他聊聊。
摒退所有人,寇广陵问:“何事?”
唐青把在路上遇到公冶夫人的事情说明,寇广陵皱眉:“如果公冶夫人真的疯了,这些疯言疯语岂能相信?”
唐青道:“所以需要去洪光寺查探。
大邺以军功赏赐爵位。
从古至今,逢战乱时代,互相厮杀夺取军功甚至滥杀友军性命以其人头充敌军数目,冒领功劳的例子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他心内起疑,认为还是先查清楚比较稳妥。
寇广陵听出他的坚持,唏嘘道:“你啊……公冶侯何等身份,动了他,势必会在朝上掀滔天风浪。换作其他人,怕只怕不敢沾这一身腥,以求自保。”
唐青淡道:“大人说笑了。”
寇广陵感慨:“美人如此魄力,怪不得为皇上所用,是在下轻怠了。”
唐青:“那便遣人暗中查查?至于皇上那边,下官去探探口风。”
萧隽虽然作为他最大的且是唯一的靠山,事关公冶侯,还是有必要先试探对方的态度。
寇广陵大笑:“好。”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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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崴了一只脚回到潇湘殿,兰香见此愁眉不展。
“怎么出去一趟就成这副模样了。”
唐青宽慰:“已经敷了药,过几天就能消肿。”
兰香小脸忧愁:“先生,要不寻个日子,咱们找机会去寺里上柱香,祈求神佛护佑先生无病无灾。”
可怜他的先生,容貌脱俗,风姿绰约,却总连续生病,好不容易才将身子养得好些,半日不见,竟伤了脚,就没几日身子好过。
唐青失笑:“倒不用这般麻烦,我这副身子一向如此,等你习惯了就好。”
兰香依旧叹气,绕到殿门外,朝四方拜了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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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青当夜再次抹了药,扭伤的脚踝已然不疼,翌日醒得早,检查时发现伤到的地方消肿许多。
看来李秀莽的药确实不错,寻个机会得向对方道谢才好。
兰香问:“先生还要去当值么?”
唐青道:“皇上没下口谕,自然得去。”
可怎么去,把唐青难倒了。
潇湘殿只兰香一人伺候他,要小姑娘搀扶唐青前往颐心殿不现实,且路程较远,不利于脚伤恢复。
兰香寻思:“我拿些钱到外头寻人,看看能不能找个宫人背先生过去。”
唐青轻叹:“只能如此。”
兰香还未走太远,瞧见往潇湘殿来的那人,下意识觉得对方就是来找先生的。
她候在树下,恭恭敬敬福礼。
“奴婢见过大统领。”
韩擒问:“唐侍郎可在。”
兰香忙答:“在的,可先生要去御前当值,而今无法走出殿门,正犯愁呢。”
韩擒:“我去看看。”
兰香引路,方到殿门,便笑着开口:“先生,大统领来看您了。”
交椅上的唐青侧首,和韩擒投来的目光碰个正着。
“统领。”他勉力支起双手想站起来行礼,被两只手掌托住,扶稳后重新坐了回去。
唐青:“恕下官不便行礼。”
韩擒摇头:“先生,何须客气。”
又道:“可是要去颐心殿,我带你过去。”
唐青:“这……”
兰香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抿唇窃笑。
“先生,外头的宫人咱们与他们也不熟,还不如让大统领送你。”
大统领常年习武,身骨结实,处事稳重细致,定能照顾好她家先生。
韩擒背对他半蹲下,侧目注视:“来。”
唐青唇动了动,拒绝的话停在嘴边。
韩擒生得剑眉星目,是很传统端正的英朗相貌,眼瞳黑沉沉的,专注看人时,让唐青霎时不知如何反应。
他的指尖虚虚放在对方肩膀,迟疑地想着要不要扶上去,身子陡然一空,韩擒直接背着他站起。
许是韩擒细心,担心唐青此番情形让宫人看到后萌生窘迫,遂走了条僻静的路,顺利地将他送至颐心殿宫门前。
韩擒放下他:“进去当心。”
唐青:“嗯……”
他一顿:“近来数次劳烦统领,若不嫌弃,改天下官请统领吃顿饭,不知……”
话未说完,韩擒低声应:“好。”
四目相对,皆震了震。
唐青垂眸,轻轻莞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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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守在颐心殿的宫人瞧见唐青不便,忙搀扶着他进去。
“侍郎怎地如此?”
唐青笑着解释:“崴了脚,小伤,无妨。”
他将日常的准备工作备好,腿脚尽管有不便的地方,仍尽力把该做的事都准备妥善。
萧隽散朝回来,看他拖着脚伤要行礼,长眉微蹙,让李显义扶他坐回去。
李显义道:“侍郎当心,别又摔着了。”
唐青浅笑,眸光落向御案前:“谢皇上恩典。”
萧隽没翻阅奏折,淡冷色的眼瞳静静打量他。
“卿说说吧,发生何事。”
唐青道:“臣昨日与寇大人外出查探,核证了几个比较重要的消息。”
萧隽淡道:“伤就是昨日外出弄的?寇广陵怎么办事,连个下属都护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