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搭话之后(3)
半晌过去,路行舟只干巴地哦了一声,重新将从刚刚一直夹在指尖的烟咬进嘴里,颇为掩饰地用得空的右手掰了掰木方。
越来越使劲地掰啊掰,路行舟切实体会到小黑这一撞,撞得有多奋不顾身。
木方被撞出弧度不说,连用来做固定的铁丝都因外力而绷得笔直。狗头是没法强行拽的,只能把铜丝都剪了。
路行舟微微一叹,瞥瞥栏杆外重新变得大气不敢出的人,“你……等等吧,我找东西把这卸了。”
卷毛还在神游,他木木地看着路行舟,直到路行舟完全站直,他才连连点点头。
随手在大腿高的护栏墙上放下烟和火机,路行舟回屋在客厅电视柜下找到了一把斜口钳。
再出来时,卷毛已经不再老母鸡下蛋一般别扭地半蹲着了。他侧起身,半边屁股坐在矮墙边。不知道他在对小黑嘀咕些什么,大翅膀的五彩灯光闪烁在他脸上,将他映衬得像幅重彩画。
真的挺好看的。比他见过的人都好看。
这么想着,路行舟回到院子边,没多话,抬起胳膊就开始剪铁丝。
刚还絮絮叨叨的卷毛瞬间闭嘴。不用眼睛,路行舟也能感受到对方一直在望着他。
怎么搞得像害怕黑社会似的?他有那么不和善么……
路行舟仰着头腹诽,快准狠地钳开了第一圈。
常年日晒雨淋,铁丝断是好断,却和木方锈在了一块,黏得紧紧的。路行舟没细考虑,直直向上伸手想去掰,又被忽然吱声的卷毛急急忙忙给叫停。
“啊你你你……”
这人是只有这么开头才能讲话么?
路行舟低低头,卷毛一而再地变回了哑巴。
真的……是个好看但奇怪的人。
路行舟不免好笑。大概是卷毛的确面善长得没什么攻击性,他难得嘴上热闹,带着点逗趣意味顺口问了一嘴:“我我我什么?英文不好中文也不好?”
“中文还行……”被揶揄了卷毛也不恼火,目光闪闪的倒显得很真诚,“我是想说你别划伤了,不然得打破伤风,疼。”
疼?能多疼?再疼,应该也疼不过那次硬生生将拳头砸到皮开肉绽吧。
不过换谁都不太能排斥来自一只狗狗眼的好心。路行舟按住那段要跳出来的回忆,对卷毛嗯了嗯。
木方将近两米,上中下都绑了几圈铁丝。小黑的跳跃能力只够他卡在下三分之一。路行舟咔咔从上钳到下,三四分钟后,小黑着陆,活蹦乱跳精神良好。
卷毛上下左右检查完,松出一口气。
“谢谢啊。”他看回路行舟,手指揪着自己衬衣衣摆,“麻烦你了。”
看上去好像也不习惯和陌生人讲话。
路行舟吸了吸还剩一小半的烟,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回吧。”
“好。”
应是这么应了一嘴,然而卷毛并没半点要撤的迹象。
“还有事?”见人不动,路行舟问。
“不是……”
“那是?”
“呃我……就是,那什么……”
卷毛好像憋了一大堆话,眼珠子左右溜溜,最后却弯下腰,一把抄起在了他脚边摇尾巴的小黑,“赶紧的,拜拜,人家救你了。”
小黑很乖顺,闻言两只前爪一合,吐着小舌头面向路行舟就是一顿作揖。
路行舟想起了小升初那年暑假收到的伯恩山幼犬,他差点也能养的。觉得小黑好玩,路行舟伸手过栏杆挠了挠它的下巴。
小黑嗅嗅路行舟的手心,舔了舔。软软的触感让路行舟也软了口吻:“它叫什么?”
没人回答。
以为卷毛又走神了,路行舟抬抬眼,对面却又在看他,鼓着腮帮子,满脸的……
恨铁不成钢?类似吧。
路行舟不太喜欢猜别人,也不是很喜欢别人注视他,他清了清嗓子,“不能摸么?”
“啊?没没没……能摸能摸。”卷毛飞快摇头,眼神也挪开了点,“啊对,他叫黑熊精,公的。”
狗子的耳朵立了立,回头看看卷毛,傻傻地嘴巴一咧。
要不是这反应,路行舟都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谁家好狗当妖精的?
实在没忍住,路行舟翘翘嘴角笑开了。
他这一笑,似乎把卷毛那点莫名的懊恼和紧张都笑没了。缓缓的,卷毛跟着弯了弯眉眼。黑熊精热情友好任人撸,路行舟继续摸了会狗头,和卷毛的话也变多了一点点。
“我看你经常大晚上出来遛他。”
“……啊。”
“他喜欢晚上出来玩?”
“……也没。就是有天晚上带他出来玩他就……喜欢了。”
路行舟“哦”,哦没了话题,摸也摸够了,他收回胳膊。
卷毛指指空隙变成双倍大的立柱之间,“这里……怎么办?会不会不安全?”
路行舟被汪星人愉悦了,话语间他唇边的笑意一直浅浅挂着,“没事。我明天弄弄。”
“那我明天来帮你吧?”卷毛放下了黑熊精。
“不用。没关系。”
惹事又帮不上忙的抱歉跃然于卷毛脸上,路行舟只好强调道:“真没关系,回吧。”
说着回身指指自己房间,“我也要进去了。”
“……那好吧。”
卷毛颔颔首,叫上黑熊精,转身小碎步踏了几下,回头看他还在便又快快地走了回来。
路行舟呆了呆,把快烧到屁股的烟从嘴里拿下来,“怎么了?”
卷毛杵在原地嗫嚅了一阵,忽然往口袋里抓了抓。还没明白卷毛在干嘛,路行舟便越过他的肩头,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从对面单元楼的小路匆匆朝这边跑来。